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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梯,容绰步履在阶,至二楼平台,穿走廊而过,这最末一间,便是江世应的书房了。
跟到了二楼,莫璃究竟是知情识趣,大概也是顾忌着老先生的缘故,没再跟上前。而此时,门是虚掩。从那敞开的一道空间里头,依稀可见轮椅上落座的老者,面向着壁上的书架,以背示外。
银发满头,背影却仍坐得笔直端正。衣料讲究,熨烫亦极平整,一眼望之,便知不是寻常出身的老人。
站定了半秒,容绰唇半掀,“外公。”
书房里的老人径自撂声,“进来。”
丢了话,江世应才手摆着轮椅转了身,看着他这辈儿唯一的外孙走来。在自己身前停步,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有,单刀直入地说了F.S.吞并三家视频平台的事情。
江世应:“……”
除了很好,他也没有更多的评价了。
工作汇报得倒是清晰明白,不过,对自家老六的能力,江世应向来没有任何担心。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老六,二十五了。
二十五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二十五就得结婚生子未免夸张了些。但二十五了也没见着有个对象——老先生难免心焦。
心焦,但江老先生又是名流之后,早年还留过洋求过学,虽是富贵满门,亦是绅士风度。
老派绅士的风度,自矜极了。
让江老先生去做催婚这等粗鄙之事,他是做不出的。
但做不出,不代表就不着急。
譬如此时,认真听了那汇报至尾,江老先生抬起手,略清了清嗓,矜持评价:“还需戒骄戒躁。”
容绰没理他。
在江世应内心里,却是另一番活动——
这个老六,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对象回来?
江世应又说:“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这个别的事,当然就是老六什么时候能带个对象回来这件事了。
但是,“没有。”
江世应:“……”
几分心焦,几分忧虑,却因老派绅士的自矜而难以直抒胸臆,江老先生沉沉地叹一口气,说:“我最近有些累,老六,你先下去吧。”
累了,心累。
不过,江世应想,若是老六能问一下自己为何累了——那自然而然,自己便可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非要别人作筏子自己才肯说话,这便是老一辈文化人的作风了。
然而,“走了。”
江世应:“……”
在那一瞬间,老先生觉得自己离中风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过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问:“维生的儿子是下周办喜酒吧?老六,你去把维生叫来,我有事跟他说。”
江老先生口中的维生是方维生,就是常年开那台卡宴的司机师傅。
容绰应声,抬腿走出书房。
那身影离去,而门被掩上,于无人处,江世应有声地叹一口气。
这个老六,也是个老六。
不多时,敲门声接续地响起,来的正是方维生方师傅。得了允进来了,对着江老先生,方师傅态度很尊敬,“江老,您找我。”
江老先生脸色是极温和,指了一把太师椅道坐,看人落了座,这才舒缓地开腔,“维生啊,听说骏捷好事将近,下周就要办酒了?”
方师傅笑道:“劳您老人家惦记了,犬子的婚礼就在下周六晚上。”看着那把轮椅,方师傅动了动唇,邀请的话就在嘴边上,最后又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老先生今年八十有五了,年初时候又摔跤了。虽是轻度骨折,医治后再补钙已无碍,但因那时恰逢老夫人去世,老先生心理消沉。自那之后,即便双腿痊愈,老先生也再没站起来过。
当着老先生的面,也没人敢提这茬。
老先生还坐着轮椅,这时邀人去儿子的婚礼,总归是怕出岔子。
江世应不疑有他,只从手中取出一枚红包,虽不知其中张数,但看红包的厚度,大几万怕是少不了的。方师傅一看便要推辞,然而老先生却板了脸,严肃,“让你收着你就收着!”
江世应道:“这是你应该拿的,维生。别的不说,给老六开车,就是比旁人费心些。现在还是一天洗四次吧?”
这四九城里,谁不知道他家老六是洁癖成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