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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昨日容清帮了她大忙,今日在殿前遇见时,她便极友好地前去招呼了一声。谁承想这人竟似吃错了药,只不冷不热清清冷冷地回了一句,“见过殿下。”
她十分气恼,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气哼哼地转身便走。
一件东西从她袖中滑落,云城却因满心恼火,并未注意到。
容清看了那东西半响,才上前去将其捡起。
一份卷轴,应当是要交给杜嵩的课业。
他食指微动,打开通读一遍。
冷似寒霜的面容却是一点一点柔和下来,浅褐色的眸子漾出温软的笑意,一时间竟如终年不化的雪山之上朝阳初升,冰雪融化,泠泠淙淙汇聚成细小的溪流,蜿蜒而下。
他疾走几步,唤道:“殿下。”
云城被他挡住,远山似的眉皱成了“川”字,“你做什么?让开!”
容清缓缓一笑,背在身后的手在她面前展开。
云城条件反射去摸,袖中却是什么也无,不禁上前一步去抢,急道:“拿来!”
他极快地向后退一步,“不过是一篇策论,殿下何至于急成这般?”
云城眼睛眯起,已带了怒气,“本宫之物,哪怕仅仅一篇策论也容不得旁人随意拿走。”
“仅是如此么?”容清一笑,“可殿下看上去好似极为担心微臣翻阅这篇策论,是么?”
云城微顿,随即又不着痕迹道:“一篇策论而已,有什么不可见人?只不过……”她冷冷地看他,“本宫写的东西,你想看便看?你是本宫什么人?”
容清身量很高,他微微垂了头,安静地看着眼前随时可能暴跳如雷的云城。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1】
容清忽地淡淡默出策论中所写。
云城一顿,浑身的气焰霎时便收回去了。
“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2】
容清浅浅淡淡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彻在她耳边,云城有些发怔。
他方才所念,是上一世容清强谏出征西疆时所作奏疏,在大殿之上,对着朝中诸人念出,一字一句,皆含血泪。
那时她被禁闭于公主府。
小德子听了来,悄悄溜进府中再一字一句转述给她。
长公主殿下自小对文章一窍不通,大儒先人所作名篇名句无一句能记住,可唯独这篇,虽只听了一遍,却是烂熟于心,年年岁岁默念辗转,竟是再不能忘。
云城一时有些恍惚。
可随即她便缓过神来,此文为天启四年而作,距今尚有九年,容清绝不可能知晓这为何人所写,正因如此,她才放心大胆地拿它来作弊。可现下瞧他这模样……
除非……
云城眼眸眯起,上下打量着他,“怎么,容相觉得本宫这策论十分熟悉?”
佳人在前,她此刻凑得极近,身上浅淡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身侧,容清顿了半晌,轻轻一笑,浅褐色的眸子温和地看向她,“殿下真是说笑,微臣只是觉得,这策论,殿下写得实在是好。”
第13章 真面目 住在隔壁的是你?
“是么?”云城忽地笑了,从他手中将卷轴抽回来,“那容相给本宫说说,这策论好在何处?”
早朝的时辰到了,昭宁寺雄浑的钟声由远及近,诸人均步履匆匆赶至殿内,直至二人在大殿之中站定,皇帝在上首开始商议要事,容清才开了口。
他音量极轻,又极低,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治国之要,在乎于德,在之于民。”容清目光悠远,“微臣不料,殿下竟看得如此透彻。”
云城轻哼,“你向来有眼无珠。”
“殿下说的是。”容清应和一声,“只是这一句与微臣于十九岁那年所作《治国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轻轻一笑,“不知殿下可否记得?”
“容相说的什么?”云城也笑,“本宫不太明白。至于什么《治国论》?没听过,又怎会记得?”
“殿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便罢了。”
她死鸭子嘴硬,其实是记得的。
阳朔四十七年的初春殿试,一篇《治国论》文采斐然,气势磅礴,惊动了一众文武大臣,传至京城,也惊了天下百姓。
这人便是容清,那一年的状元郎。
父皇当即封他为礼部侍郎,自此一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成了大梁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宰辅。
云城是在御花园见到他的。
那日琼林宴会真真是欢快热闹,只他一人独对荷塘,明明是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只是那一袭白衣,超世绝俗,却怎么看都有些寂寥的意味。
她不得不承认,从那以后,便上了心。
——
暮春的晚风柔柔的略过面颊,云城窝在院中的躺椅上,怔怔地瞧着漆黑夜色中的闪亮的星子。
“殿下?”夕颜唤道:“发什么呆呢?”
云城晃过神,微微起身,“没什么。”
今日宴请设在花园中,菜肴精致琳琅满目,玉碟所盛,漂在一道弯曲的水流之中,循环往复。
流觞曲水,恣肆宴饮,最欢畅不过。
云城想着这位新邻居既是个书生,定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便附庸风雅了一回。
她站起身,“什么时辰了,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