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他过去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可惜，他找不到。他也永远不可能找到。
    江毅闭上眼，难以自控的陷入回忆。
    事业刚起步那会，人人看不起他, 酒桌上他是那个添头，处处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的钻营和讨好，希望自己能够距离那些人近一些更近一些，方便拿到些许好处。
    可那时候的他并不难过, 甚至面对一些直接打脸的侮辱, 也能风淡云轻的忍下去。
    一个是因为江毅本身就没有什么本钱, 多挣得每一分钱, 都是多来的，都是他积累的财富。
    另外一个是因为陆白的陪伴。陆白的确不愧于江毅当初盯上他时看中的特性。他是最好的伴侣。生活中会温柔的照顾你，有情调，又不会过分文艺，是那种难得接地气的小情小爱。而工作里，陆白又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能够肩负起江毅事业的一半天，能在江毅被打击的时候，成为他最后的支柱。死死地撑住，让江毅不会倒下。
    这样的陆白，早早就融进了江毅生活中的一部分。哪怕他疯了，他也一样是江毅户口本上的妻子，是江毅结婚证上的另一位男主角。
    下班后，江毅看着空无一人的别墅，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得可怕。
    他甚至还拎着酒瓶去陆白的卧室坐了会。
    这里是陆白住了八年的地方。陆白在这里最后一次给明喻打电话，然后被明喻带走的时候，却穿着睡衣。所以，陆白的行李也在这边。他甚至连电脑都没有带走。
    江毅第一次仔细观察陆白曾经居住的环境。
    在他的暗示下，陆白被困在这间小屋子里孤立无援。只要打开门，碰上那些女佣的视线，承受的就全都是鄙夷和恐惧。这会让陆白更加自卑。
    他原本就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努力成长到现在，乍一看温柔坚强，可骨子里却对自己一直有所怀疑。
    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值得被爱。江毅用最真挚的感情吸引了陆白，让陆白体会到什么叫被爱的快乐，让他渴望从自己身上得到最好的爱。然后又转手把他推入冰窖，洗脑他，让他觉得自己不值得。引导放大他心底的自卑。让童年的不幸，不断地加深，让他为了挽回自己奉献更多的东西。
    最终，用陆白自以为的不值得，加上几段或真或假的记忆，洗脑他，逼疯他。
    “江毅，你真的爱过我吗？”
    “我知道我不好，可你也得告诉我我哪里不好，我才能让你更喜欢啊！”
    “没有接过吻，没有上过床。江毅，我们算是夫妻吗？还是多了一张证件的合作对象？”
    “江毅，江毅，别走，你抱抱我，我真的很累了。”
    “江毅……求求你，救救我……”
    “江毅，我觉得我已经疯了。”
    “江毅，我们离婚。”
    陆白最后留下的话像一口钟，狠狠地敲响在江毅的心里，江毅恍然回过神，却只觉得更加心酸。
    陆白的生活远远比他想的更加单调也难熬。可他为了自己，却足足守了八年。
    陆白是爱自己的。而且是真正的深爱。
    江毅打开衣柜门，里面的衣物上，还留着洗衣粉的味道。这是陆白的味道。
    江毅抱着一件衣服，倒在床上，闭上眼，感觉心里渐渐空了。
    他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感情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可直到现在，陆白抽身而去，走的干净利落。他才陡然反应过来，之前的胜利，完全都是陆白单方面的宠爱。
    如今他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那他江毅在陆白面前，也不过是个有旧怨的仇人罢了。
    可，就算是恨他，也该有个只言片语，陆白甚至都没有明目张胆的在事业上打击过他。是他失去了分寸，又丢掉了唾手可得的时机。
    江毅觉得，陆白真的很狡猾。他用了八年的时间，把自己，也把公司最原始的设计部班底给养成了巨婴。然后撤手而去，走的干干净净，留着他们在原地嚎啕大哭。
    好，好得狠。江毅捏紧了手指，只恨自己当初催眠引导陆白的时候，为什么不引导他给他下足了暗示，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
    明喻父亲上门的时候，江毅喝醉了，是管家勉强把人扶出来的。
    明喻父亲注意到了他出来的地方，是陆白原来的卧室，眼里的冷意又多了几分。
    他见多识广，比江毅更悲惨的他都见识过，江毅这些示弱的小手段，在明喻父亲看来，都是故意作秀，自我感动呢！
    把离婚协议放在江毅面前，“我想，经过了这么多天，江先生应该是想清楚了！”
    江毅头疼的厉害，眼前也都是白茫茫的，反应了一会，才低低的喊了一声，“明叔……”
    “叫什么都一样。”看在过去的关系，明喻父亲不打算和他废话，索性开门见山，“江毅，你应该看得出来阿白的想法。他和你这个婚，是离定了。你早点签字，其实对你反而是有好处的。”
    “阿白要的不多。不过是你净身出户。但是你这些年私产不少，想要从阿白手里买回股份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对！”
    “但是你再等下去，就不是钱的事儿了。真到一无所有的境遇，你可就连从头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喻父亲这几句话说的太明白了，而威胁也一样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江毅酒醒了一多半，听完只觉得心里发寒。
    陆白也好，明家也好，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离婚协议，不签，陆白会让他的公司一点一点消耗成空壳。
    可签了，就算明家这头不会再用关系压着他，可那些惯于落井下石的人也一样不会放过他江毅。
    左右他现在是块肥肉。除了陆白，人人都想啃上一口。前后都是穷途末路。区别在于，签了他还有背水一战的资格，不签，就只能一点一点等死。
    就像当初陆白被他精神控制，留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了宛如行尸走肉的八年。
    江毅心里太清楚了，这是陆白给他的报复。可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面对明喻父亲，江毅沉默半晌，最终松了口，“我可以签，但我要见陆白一面。让陆白自己来和我说。”
    明喻父亲点头，“可以。我会和阿白商量。”
    说完，他拎起东西就走。
    明喻父亲本来也没打算这一次成功。但是江毅的反应来看，陆白只要在推一步，他也必须签字。
    毕竟，江毅的公司已经拖不起了。赶紧和陆白划分界限，收拢资金，然后断尾蛰伏下来，或许几年后，江毅还有重新起家的机会。
    不过这个或许也只是或许了，想到于粥那边审出来的细节，明喻父亲可以断定，江毅距离牢狱之灾也不远了。
    现在就是他最后的风光，他是应该好好享受。万一以后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