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去了春熙园。
他摘下口罩后杨曜之多看了一眼,倒也没多问,只在饭后叮嘱白兰语去拿两管药膏过来。
下午来了两位拜访杨曜之的书法家。杨曜之在书画方面颇有些名气,想来拜访他的人很多,但杨曜之向来不常见客。
江鹤一一下午都陪着他招待客人,看他们互赠书画,技痒切磋。日落时分杨曜之心血来潮,要安静待在一旁的江鹤一也写上一幅字。
江鹤一虽是跟在他身边学了几年的书法,自出国后却是怠惰了些时日,手有些生,可杨曜之要他写,他也不好拂了老师的面子。
最终只誊写了一首杨曜之喜欢的诗献丑。不知是他当真写得不错,还是那两位客人顾及杨曜之的面子和名气,在对江鹤一指点之余,也说了不少夸赞江鹤一的话。
仔细想来,自己能有幸成为杨曜之的学生,还要多亏江维明当年搭桥牵线。
那时江鹤一刚到江家。江维明不知是真的对他心怀愧疚,还是仅仅因为当时在充当“好父亲”的角色方面戏瘾大发,在无意间发现江鹤一对家里客厅的国画感兴趣后,竟主动带江鹤一拜访了画作的主人。
其实江维明不懂画,挂在客厅里的那幅画,是一位有些交情的合作伙伴送的礼物。而他对杨曜之这个人,也根本谈不上了解。
只是他有钱有势,人脉也广,所以要见传闻里脾气古怪的杨曜之一面,也不算太难办到。
江维明确实是个俗气的商人,杨曜之文人傲骨,也确实看不上他。
菜肴丰盛的酒席上,杨曜之几乎没有正眼瞧过江维明。但对江鹤一的态度却尚算亲和。他话不多,偶尔抛出话题,江鹤一都尊敬地一一回应。
等吃完这顿算不上热络且稍显尴尬的饭,江鹤一竟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传言中不再收徒的杨曜之的学生。
杨曜之看着不好相处,实际上却是很为他人的感受着想的一个人。
大抵是艺术家大都心思细腻,也或者是杨曜之在为人处事方面自有一套自己的原则,这些年来,他对江鹤一的事其实略知一二。学生的身世、家庭情况,杨曜之多少有所耳闻,但从不多问。
纪敏姿的事情,江鹤一只在首次陪他喝酒时醉醺醺地提过一次。那不过是酒后失言,而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江鹤一,看起来却颇有些耿耿于怀与懊悔。
杨曜之于是明白了,江鹤一并不是习惯向别人袒露伤口的孩子,他什么都要藏起来。
对他而言,独自躲起来舔舐伤口,比求助要安全许多。源于他人的善意和关心,有时或许反而是平添负担。
藏起来对于江鹤一来说,是更具安全感的选择。
江鹤一不擅长接受,杨曜之便体贴地尽力成全。极少次无意间漫溢过界的关心,他也尽量做到不露声色。
白兰语难得亲自下厨,江鹤一被她挽留下来享用晚餐。八点多的时候司机到春熙园来接人,酒足饭饱的江鹤一才施施然向二老道别。
走到玄关时白兰语有些急地喊住他,匆匆从客厅里拿了两管药膏出来。
其中一管已经开了封。下午江鹤一陪杨曜之见客之前,白兰语帮他在伤口处涂了一点。
“小鹤呀,瞧你和你老师这记性,真是比我还要差。”白兰语把药膏递给江鹤一后,双手轻轻挽着杨曜之嗔怪道。
江鹤一笑着道谢,杨曜之却忽然计较起来,说药分明是他让白兰语拿的,结果好人倒让白兰语做了,自己得不到半句好话。江鹤一虽知是在开玩笑,但听他语气愈发的委屈,还是连忙补了句“谢谢老师”。杨曜之这才心满意足地停止控诉。
春熙园距离江宅有些远,单程需要一个钟头的时长。江鹤一进门时,楼下只留了两盏光线较暗的灯。
程心妮休息得早,佣人一般在晚上九点过后便离开主宅。
上楼的时候四周漾着空荡荡的静谧。江鹤一一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边扯松领带,缓慢解开衬衫最顶上的两颗纽扣。
楼道里光线微暗,自上往下的灯光照在抱膝蜷在门边的人身上,往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投落一片阴影。
楼道里安静得仿佛能够听清呼吸,圆黑的一小团影子守在江鹤一卧室的门口,看起来有些孤单。
从黑色衣领延伸出来的颈线微微弯曲,微光下肌肤白得晃眼。江鹤一止步在距离卧室两三步远的地方,有些出神地凝视着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被颈后那小一块微微凸起的骨头夺取注意力,难以言喻的破坏欲开始阴暗地悄然滋生。
江蕴星。
江鹤一在心里向自己确认,是江蕴星。
江鹤一的思维因浓度过高的酒精迟滞少许,阴暗面也随之暴露出不甘示弱的本质。它嚣张地窜动,在这一瞬间疯狂地滋长放大,肆无忌惮地牵制着江鹤一的所有感知——
看起来真适合弄坏啊。
不知是所谓的心有所感,还是仅仅因为恰好睡醒了,江蕴星缓缓抬起埋在膝上的脸,迷糊地望向阴影倾压下来的方向。
对上江鹤一的眼睛时,江蕴星明显怔了一下。他有些局促地站起来,但或许是腿蜷得久,一时难以找到平衡,江蕴星身形轻晃一瞬,而后有些狼狈地扑进了面前略带寒意的怀抱。
江蕴星的睡意瞬间散了大半,生怕江鹤一要将他推开。他怯怯抬起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注意力就已全都转移到近在咫尺的江鹤一脸上的创可贴上。
“哥哥,”江蕴星有些紧张地叫他,抬手想查看江鹤一的伤口,“你受伤了吗?”
江鹤一扼住他的手腕,侧身拧开房门。他身上的酒味明显,江蕴星有些担心,于是便跟在江鹤一身后进了房间。
门一合上,江蕴星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拽了过去。他毫无防备地跌进床里,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而江鹤一混着几丝甘醇酒味与清冽冷香的胸膛亦随之压了下来。
江蕴星有些摸不清眼前的状况,房间里太暗了,他于是伸长了手去探江鹤一床头的夜灯。刚按下开关,手就被江鹤一攥住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江鹤一眼里似有若无地染了些醉意,眼神看着却更冷。江蕴星莫名感到心慌,身体跟随意念往后退,但背后就是床,再退也无济于事。
“哥哥......”江蕴星开口道,“怎、怎么了?”
“装什么。”江鹤一说,“半夜在我房外等着——”
江鹤一有些粗暴地扯开江蕴星的睡衣,被扯坏的纽扣掉在地板上,发出断续错杂的清脆声响。
江蕴星怔怔望着他,双手轻抵在江鹤一胸口,而江鹤一一手攥住他两只手腕推至头顶,一手轻松扯下领带。
质感凉滑的布料很快转移到江蕴星双腕。江鹤一神色阴冷,嗤笑道:“还能是因为什么。”
江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