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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车?”凌意看向厉醒川,厉醒川转开脸,没解释。
    两人的身影结伴溶入路灯深处。
    下午的暑气渐渐消退,晚风吹到脸上凉津津的,周身毛孔却有种闷热的感觉。出过的汗黏黏地贴在身上,衣服好像一层薄膜,裹得人不太舒服。
    坐了一会儿后,楚然跟随来接他的陆行舟一同告辞。两人说要走海边走走,栈桥边的夜钓有灯有鱼可看,退潮的沙滩还有别处见不到的贝壳跟彩螺,这里的晚上尤其有意思。
    他们约凌意一道去,不过凌意当然是拒绝了。
    虽然他也想看看外岛的夜,想亲眼瞧瞧那些贝壳跟螺、那些只在晚上出现的灯、那些辛苦夜钓得来的鱼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意思,但人家是一对,他去算什么。
    程开霁陪他在花园坐着。
    时间在虫鸣跟光晕中模糊。
    铁绀色的庭院灯下,有一只甲很厚的小虫子,沿着灯的外罩边缘一遍又一遍地绕着圈,像是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凌意看得入了迷。
    “凌意……”程开霁许久才开口,“抱歉,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伤了腿,现在还能陪你出去走走。”
    那只小虫子振翅飞走。
    凌意慢慢抬眸,程开霁歉疚的脸直直地落入眼帘,“早知道这样,这一趟咱们俩不来倒好了。”
    凌意发觉程开霁这个人总是话里有话,他不大喜欢。静默片刻,他扭头,随手摘了片叶子搓在手里,“这里这么美,怎么不该来。”
    “可你开心吗?”程开霁看着他。
    “开心啊。”他很淡地笑了一下。
    “真的?”程开霁拧眉,右手把拐杖握紧,“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开心。告诉我,你跟厉醒川在一起这几年开心过吗?”
    凌意慢慢把头抬起来,很平淡地看着他,“当然。”
    “你要是真把我当朋友就别骗我,他这个人——”
    “程开霁。”凌意嗓音忽然被风吹冷,“醒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跟他在一起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下结论,你明白吗?”
    程开霁收住口。
    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凌意的态度又软下来,头微低,“你为我好我知道,我只是想说,醒川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这个人……”
    他顿了顿,放轻声音,“他这个人挺别扭的,你看到的他跟真正的他不是一个人。如果你多点耐心,试着去了解他,很快就会发现他究竟有多好。”
    程开霁撑着拐杖站起来,看着他将膝盖间的叶梗搓得轻轻转动,明明是很平淡无趣的动作,他做出来却柔和得叫人想拥抱。
    担心失态,程开霁一言不发离开。
    凌意一个人去海边转了转,没走远。这里白天是酒店的私人海滩,晚上才会开放给其他游客。有人艺高人胆大,大晚上还在结伴冲浪,激动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听就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水花溅到他脸上和身上,他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有意思,索性将鞋脱掉,在浅水中走了一段路。
    海水温凉,缓缓没过脚掌,褪去后在脚背留下白色泡沫。每走一步,沙石都轻轻磨着脚心,偶尔踩到拇指大小的贝壳,他就捡起来攥在手里,一段路走下来居然积攒了五六个。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了。妈妈在疗养院有人照顾,杨斌在监狱有人看守,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在一天天变好。此刻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怕,就只是跟时间一秒一秒地度过。
    程开霁不明白,凌意是真的觉得开心。
    无论从醒川那儿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都已经从如今的生活中得到满足。相比从前,他是拥有太多太多了。醒川即便不能百分之百爱他,至少也爱过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再过不久也许他的手也能重新执笔,他能重新坐到画布前,笔蘸墨,墨绘心。
    如果真有那一天,第一幅他想画醒川。不一定是正脸,也许是一只手,也许是背影。
    真的,他还一次也没有画过醒川。总觉得无论怎么画,那种悸动没有具象,也不能用色彩跟线条呈现,到头来还是白费功夫。
    但现在不同了。年少的感情经由时间酝酿,苦辣酸甜皆有色,分分合合自成景。醒川的样貌,他们经历过的那些事,去过的那些地方,甚至是那几棵白玉兰树,都已经在这五年的淬炼中深深烙印在凌意心底。
    海风轻柔。
    胡思乱想个够本后,凌意回到花园坐着,被蚊子叮了两口,小腿有一点痒。
    捡到的贝壳放在旁边,其中一枚生命力顽强,悄悄地张嘴吐泡泡,被他戳了一下,才灰头土脸地闭紧壳。
    楼上的灯一间也没亮。
    十点半左右楚然跟陆行舟尽兴而归,找了人帮程开霁把行李拎下楼,然后各自回房安顿歇息。
    凌意还在花园。
    他也不是刻意在等,就是觉得,这次来是抱着两人最后一次出来玩的心情,可今天却没跟醒川单独说上几句话,心里有些遗憾而已。
    到十一点,侍应生过来问他需要什么帮助,说的是当地语言,他听得一知半解,最后摆摆手说不用了。
    十二点,酒店完全寂静下来,前台打着呵欠跟夜班同事交班。
    一点,凌意实在困了,头侧在椅旁的木柱上,闭目微微啄头。
    黑夜洗净喧嚣,月色尤为清透,不远处的海浪声也变得催眠。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隐约的谈笑。
    “我刚才要是真摔下来,回去就拍不了戏了,经纪人非杀了我不可!”
    “不过那儿弄得确实好看,来一趟也算是值了。”
    熬夜成精的谢思昀到了凌晨一点照样精神百倍,一路上都在兴奋地说着话,直到进酒店还没停下来。厉醒川走在他前面,基本不怎么搭腔。
    路过花园时,两人脚步却不约而同停下。
    “凌意?”
    花园影影绰绰的树影中,凌意就站在木椅前。他脸色微白,眼眶下隐约泛着黑,昏黄的路灯下看起来有些困乏,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你在这儿干什么。”厉醒川蹙紧眉。
    凌意不好意思说等你,就搓了搓脸,说:“睡不着,在这儿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