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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才用试管胡乱接了一些黑臭的血。
“你给多了。”一名身穿皮衣皮裤的高挑女人走进地牢, 皱着眉头说道。
“随便吧, 我哪儿知道十毫升是多少。”X不耐烦地摆手。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却很壮实, 穿着脏兮兮的夹克衫和牛仔裤, 脸上的胡子很多年没刮过, 盖住了大半张脸, 嗓音粗糙得像破风箱,在逼仄的囚室里嗡嗡地震动。
三只吸血鬼扭摆着身躯嚎叫,看向X时, 眼里充满了恐惧。
“好臭!出去吧。”女人嫌弃地捂住鼻子。
X盖上试管的盖子,又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擦了擦外面的血液, 这才走出地牢。他关上厚重的铁门,挂上一把又一把钢锁。
女人斜倚着墙壁问道:“货送到哪儿去?要跟踪买主吗?”
“今天晚上12:00送到XX大厦的天台,用巴掌大的铁盒子装好,放在避雷塔的顶上。”X在门上挂了九把锁,考虑片刻才道:“跟踪看看,这单生意很不寻常。”
“吸血鬼的血液根本不会让人变成吸血鬼,你在担心什么?买主人傻钱多,随他去吧。”女人不以为意地嗤笑。
“这个买主很特别,他说要在血月之夜杀死奥卡尔和他身边的所有人。”X露出沉思的表情。
“哈?”女人错愕一瞬,然后摇头否定,“算了吧,这又是一个疯子。买几滴血就想杀死几百只高等吸血鬼?他在说天方夜谭吗?”
“在这个世界,人类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条,出卖同胞换取初拥;第二条,老老实实给吸血鬼当食物;第三条,拼死博一个未来。这三条路,你愿意走哪条?变成怪物,变成猪狗,变成疯子,哪个更好?”X慢吞吞地问。
女人脸上的讥笑缓缓退去,眼里闪烁着刻骨的仇恨,最终低下头,咬牙道:“我愿意当个疯子。”
“那就去送货。路上小心。”X把三支试管放进巴掌大的铁盒子里。
女人把盒子小心翼翼地装进背包,离开了地下室。
出去之后,外面是一个巨大的贫民窟,因为经济严重倒退而失去工作的人全都搬进了这里。他们喝着最脏的水,吃着最差的食物,住着最破的房屋,却活得很安心。
因为贫穷的生活让他们的血液产生了难闻的气味,高等吸血鬼根本不会吸他们的血。
低等吸血鬼倒是常常来这里狩猎,但他们的身体没被乐青岚的血液改造过,害怕阳光照射,所以只会晚上来偷袭。
入夜之后,贫民窟的民众会自发组建十支巡逻队,在附近巡逻,看见可疑人影就会敲锣打鼓地追上去。
低等吸血鬼的死活,高等吸血鬼是不会管的,所以他们一旦被人类抓住,关到天亮,就会被东升的太阳晒死。久而久之,这里连低等吸血鬼都不敢来了。
皮衣女人匆忙离开后,X回到一楼洗了个手,用水抹了抹自己的大胡子,这才爬到二楼,走进最宽敞的一个房间。
“他今天怎么样?”X极力压低自己的大嗓门。
“还是老样子。”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放下看了一半的精装书,从摇椅里站起来。
她走向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大床,抬起躺在床上的高大男人的脑袋,展示出对方的后颈,低声道:“今天我帮他擦身的时候看见了这个,金色的纹身,很奇怪吧?”
X快步走到床边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什么?船锚?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队长有这种纹身!”
“对,是船锚,今天忽然出现的,冒着丝丝缕缕金光,像圣主显灵。”女人满脸敬畏地划了一个十字。
“圣主显灵怎么不是十字架?”X困惑极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船锚出现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动了一瞬。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跳动了。”女人掀开盖在男人身上的被子。
X撇开头,不敢看男人被划开的胸膛和暴露在外的心脏。太惨了,哪怕过去十几年,他依然会被最初那种悲痛至极的感觉所折磨。
但他强迫自己转回头看了看,失望道:“没有跳动。”
“只跳了一下,后来就没动静了。我应该录下来给你看的。乐青岚的血还是有效果的。队长的身体这么多年都没腐坏就是因为那滴血。”女人轻轻帮男人盖好被子。
没有医疗器械和医疗物品,他们只能这样存放男人的身体。
“我得想办法抓住乐青岚,取她的血!”X沉吟道。
女人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他们都知道,抓住乐青岚的难度比抓海因里希还大,人家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上千只高等吸血鬼保护着。
“爸爸,要不然我回到索罗身边去吧。”女人苦笑道,“我吸收了乐青岚的一滴血,既没变成吸血鬼,也没变老,容貌一直维持着二十岁的样子。索罗对我应该还有一些兴趣。在他身边,我能帮你们打听到很多情报。”
女人站立在金色阳光中,雪白的皮肤透着淡青的血管,像一块晶莹的美玉,海藻般的长发飘散在风里,持续散发着馨香,一张圣洁的脸庞美得宛若倒映在水中的明月。
如果世界上有天使,那她便是。
X严厉地呵斥:“你在胡说什么?爸爸不可能让你去找那个畜生!你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吗?他把你扔给一群下等吸血鬼分食,要不是队长及时赶到救了你,你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X坐倒在椅子上,捂着脸哽咽:“别回去,我们另外再想办法。队长不会怪我们的,他如果能听见,他也会阻止你。”
话虽这么说,X却因为内疚流出了眼泪。他明知道该如何救队长,却完全做不到。
路就在前方,他们却跨不过去,因为横隔在他们眼前的不是艰险,而是天堑。
女人蹲在他身边,用软软的手掌轻拍他的脊背,温柔的语气像哄孩子:“爸爸别哭,会有办法的。别哭别哭。”
X擤了一把鼻涕,哭得更大声。
就在此时,皮衣女人打来电话,言简意赅地说道:“货被买主拿走了,我没法跟踪。”
“为什么没法跟踪。”X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
皮衣女人:“……你又跑去队长的房间哭?你几岁了?”
她不耐烦地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买主操控一架无人机取走了货。无人机下边儿悬了一块磁铁,把盒子吸走了。我不会飞,跟不了。话说回来,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无人机了吧?那种高级玩意儿早八百年已经没有厂家生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