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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形明显比大元帅要来的高挺,即便是跪坐在席,腰背也不曾曲下半分,听着这迎来送往的词也未曾贸然置喙。
大臣们初见他时也是吓了一跳,总觉得此人的气势与初入京城的太子妃有几分相似。
年轻将军,杀伐之气甚重,却又有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
只是如今太子妃并不轻易露面,这等宫宴不论是皇后还是命妇都不可参与,唯有太子与刚刚入朝没多久的萧瑾能够入此地。
不仅大臣们惊讶,萧唐在看到程泽睿时也有些惊讶,此人的锋芒与气势确实很像他初见林肃的时候,只是还是有差别的,在他心中,那雪地马背上望过来的将军,是此一生都无法从心中抹去的剪影。
“那一战确实险象环生,只是得蒙于陛下在京坐镇,臣等才能脱险。”西北军大元帅奉承道。
君权神授,明承帝自然也喜欢这样的话语,直接大笑起来:“爱卿过谦了,这位将军朕倒是不曾见过。”
明承帝看向了程泽睿,程泽睿本是垂眸看着宁隐的座处,这人进宫宴前便像是看到了什么忌惮的东西,直接找机会开溜了,说是去茅厕,现在却是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里了?
他本是沉思,听见明承帝传唤时下意识抬头,见身边诸人皆是看着他,恭敬问道:“陛下可是叫末将?”
“宫宴之上爱卿都能够想东西想的出神,莫非是有心慕的女子了,是哪家的姑娘,说出来朕给你赐婚,也免得这般日思夜想。”明承帝笑道。
明承帝注意力转移,那本是笑呵呵的大元帅看了程泽睿一眼,目光之中含着警告。
程泽睿低头拱手道:“末将程泽睿拜见陛下,末将未曾想什么姑娘,只是未曾想到陛下叫的是末将,请陛下恕罪。”
“你如今官居二品将军之职,此战又是有功,朕赏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罚。”明承帝笑道,“滨职,你那军中不是还缺了一位副将,不若就让程将军补上,爱卿觉得如何?”
天下兵士本就是皇帝的,但想要人忠心,总要许下一些好处和权力,才能让人知道如今这天下做主的人是谁。
明承帝此话一出,大元帅脸色微变,可他神色转的极快,直接拱手道:“陛下看重程将军,乃是他的福气,程将军,还不快谢陛下隆恩?”
程泽睿起身跪下谢恩:“多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明承帝心情甚好,又看向了大元帅道,“滨职不必觉得朕只记得小将之功,此战胜利,你才是头功,赵滨职听旨。”
西北大元帅名为赵滨职,他闻言起身走到殿中跪下直接叩首道:“赵滨职接旨。”
“西北战事大捷,元帅赵滨职当居首功,你既护的疆土,保得百姓,朕也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即日起,加封赵滨职一等公爵,赐封号……”明承帝说的正是兴起,却被刚刚起身的程泽睿打断。
“陛下且慢!”程泽睿重新跪下说道。
明承帝刚刚奖赏于他,此时不想再申饬,但是话语中已然有了不悦之意:“爱卿即便有要事要禀,也该等朕将话说完才是,如今贸然打断,非为臣之本分。”
“陛下说的极是,程将军,还不自请责罚。”赵滨职呵斥道。
萧唐坐于自己位置上,本来未曾往此处打量,听闻此言时却是心神提了起来。
“陛下,末将所说之事正是与陛下此次的奖赏有关,事关重大,不能不说。”程泽睿抱拳道,“此次西北战事最后一战,主帅赵滨职刚愎自用,耽于享乐,不听人言,致使西北营地被夜袭,险些全军覆灭,即便突围而出,折损人数也有上万,末将以为这等人不堪承受陛下之赏赐……”
“程将军,本帅可曾有何处得罪过你,让你如此的血口喷人!赵滨职厉声说道,“本帅既有罪,你且说说此战是如何胜利的?”
“帅不贤,末将只能将主帅关押于军牢之中,破釜沉舟,才有此一役大捷。”程泽睿的话掷地有声。
“程将军此话倒像是说西北大捷全是程将军一人之功,其他人连同本帅倒皆是废物了。”赵滨职冷哼道,“程将军想要抢功,也要问问众将军允还是不允了。”
他看向了众将所在之地,一将军道:“程将军确有抢功之嫌,那耽于军情的乃是屠洪将军,那人不是已然被程将军斩于阵前了么?”
“你……”程泽睿看向他,面上带有不可思议之色,明显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萧唐看到此处微微垂眸,此人虽气势与林肃有几分相似,但若是换作那人,绝不会让赵滨职活着回来京城,渎职之人害的是将士万千性命,罪该万死,若是林肃,也不会让带上殿的人在这殿中被人反咬一口。
此人忠勇正直,但比之林肃还是缺乏了几分睿智与沉稳,不是说如此不好,毕竟像林肃那般的,这世间有一个便够了,若人人皆如他,只怕天下四分五裂,人人皆能为主。
“程将军,你说朕的西北大元帅渎职,可有证据?”明承帝说道,“空口白牙若是诬陷,朕可是要治罪的。”
程泽睿拱手道:“臣有证据,乃是屠洪死前交于臣的血书,他同样有渎职之罪,只是却是被人推出来当了替罪羔羊。
他将布帛从怀中取出,明承帝看了太监一眼,太监匆匆下来将此物捧了上去,呈到了明承帝的面前。
本来鲜红的血色如今已然有些发黑,但血腥之气未减,明承帝看着其上的内容,又审视的看着颇有些战战兢兢的赵滨职,开口道:“赵元帅,你对此事有何辩解?”
“陛下,不过是一张血书,谁都可以伪造,程将军既是要斩屠洪,屠洪又岂会将血书拿给他,他既能认定是臣之罪,为何又不斩了臣?”赵滨职说道,“陛下,这是构陷。”
“父皇,儿臣觉得……”萧瑾得了继后的授意,想要拉拢赵滨职,正想开口说话,声音却被人打断了。
“父皇,儿臣觉得西北大元帅说的在理。”萧唐起身拱手道,“正如程将军所说,西北之事险象环生,众将也是与程将军共生死过的,为何在这大殿之上却不为将军发一言,反而大元帅颇得人心,血书确实可以伪造,还请父皇明查此事。”
萧瑾被他抢了话,一肚子的话憋在心口,却只能暗暗瞪了萧唐两眼,拱手道:“父皇,儿臣也是这般认为的,不论如何,下属状告上级,本就是不忠之举。”
程泽睿跪在原地听着二人之语,心中微微下沉,他远在边关,只知道京中皇子争夺皇位局势厉害,却不知不过寥寥数语,那本来确凿的证据也可能变成伪造。
他倒是无妨,可边关死去的将士该有多么的寒心,他们拼死保护的人坐在这般舒适明亮的大殿之中,身穿绫罗绸缎,享用美酒珍馐,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