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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的假户籍,是他一手包办。
连假名字都是他起的。
叫江月。
她是秦阿公从陵江捞起来的,姓江有据可依。
当日秦心嫌她没有名字不便称呼,曾问她要不要起个临时用的名儿。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腰佩,取了一个“月”字。
由始至终,只有秦心“月姐姐”长“月姐姐”短的喊她,秦晁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名字。
可假户籍造名时,他却取了这个字。
成亲之前,秦晁告诫她最好此假身份示人时,她抱着就事论事的心态,并无太多身临其境的感触。
但此刻,她懂了。
她不恼不气,并非真的大度宽容,而是心里知道,留在这里经历一切的,是江月,不是明黛。
江月的身份,像一副厚重的壳子,她躲在里头,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待离去时,一切都随江月而去,与明黛没有任何关系。
那秦晁呢?
经历诸多恶意与磨难,他可曾找副壳子躲一躲?
秦心见她不动,拿过衣服要帮她洗:“嫂嫂去一边歇着吧,我很快。”
明黛回神,又拿回衣服,似在强调,又像赌气:“我可以!”
秦心略微崩溃。
她第一次发现,月姐姐也是个固执的人。
可固执这东西,也教不会你洗衣裳啊……
秦心洗完衣裳,还要赶着去做饭,明黛抱着一盆衣裳进门时,秦晁从后院过来。
两人迎上,秦晁挑眼望向她怀里。
满满一盆,是洗好的衣裳。
秦晁若有所思的点头,转身进房:“秦心动作还挺快。”
“站住!”明黛喊住他。
秦晁回头,用眼神对她说,请讲。
明黛抱着木盆走向他。
秦晁高她大半个头,明黛的气势却高他八丈还有余。
“谁告诉你,衣裳是秦心洗的?”
秦晁的眼神在她与木盆间来回逡巡。
她在这事上有些过于较真,洗个衣裳还洗出了逆鳞?
秦晁稍稍收敛,试图与她沟通:“大户千金不会洗衣裳没什么,会洗衣裳才会被人笑话。秦心勤快能干,不必客气,尽情使唤。”
这话显然没有一丝宽慰效果。
明黛晃了晃手里的木盆,辩解的调子拔高:“不是秦心洗的!”
秦晁失笑,计较这个有意思?
“是,不是秦心洗的,你真厉害。”
这敷衍的回应,令明黛清醒。
她跟他计较这个干什么?
明知他不会有什么好的回应。
明黛连盆带衣服往秦晁怀里一塞:“去晾了。”
秦晁眉毛挑的高高的,眼神复杂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挑着嘴角懒笑一下,转身往后院去。
他忽然这么顺从,不带一丝反抗,明黛反觉异常。
刚洗好的衣裳,若被他再弄脏,那就亏大了。
明黛不放心的跟到后院,刚跨出灶房后门,人就愣住。
后院不知何时用树干支起一个简易架子。
那床令她彻夜难眠的冷硬褥子,正铺在支架上晒太阳。
所以她去洗衣裳的时候,秦晁在家里晒了被子?
天上要下红雨了。
秦晁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条细麻绳,叉着腰站在院里看半天,找到两处固定点,勉强弄好晾衣绳。
他动作很慢,每做完一步都要歇一歇,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明黛这才想起,他身上还有伤。
搭架子晒被子,牵绳子晒衣裳,都是大动作,肯定会疼。
明晃晃的日头,将明黛心中那点羞恼的火苗烘得干干净净,也为后院里缓缓干活的男人镀上一层最干净的光。
令他看起来更有温度。
秦晁慢悠悠系好绳子,刚拎起第一件衣裳,斜里伸来一只素白纤长的手,取走他手里那件薄衫。
她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看也不看他:“我来吧。”
顿了顿,不情不愿里夹着妥协:“你累了半天,歇会儿。”
秦晁默不作声的看她一眼,听话的退开。
只见她走到晾衣绳边,不太熟练的抖开衣裳,迟疑着垫起脚,把衣服挂上去。
旁人做来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在她这里频频卡顿。
待第一件衣裳高高悬起,她转头看秦晁一眼,黑亮的眸子里透着含蓄的询问——这样就可以了吧?
秦晁抱着手臂斜倚门边,冲她耸了一下肩。
明黛想,问他就是白问。
她悄悄翻他一眼,继续晾其他衣裳。
这时,前头传来一道弱弱的叩门声。
秦晁耳朵尖,撒开手往前面去。
大门开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妇人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