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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似望着梅花,又似透过那梅花看着别的什么,叫人猜不出心绪来。
底下伺候的心腹,远远站在廊外,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直到三叔火急火燎地从屋顶上翻下来,那风声大得不得了,一听便知是含着怒气的。
要知道以他的工夫,若不想让旁人听见动静,是绝不会发出半点声响的。
“大公子,大公子!”
三叔大步赶来,眉头也是一个疙瘩。
“大公子猜得不错,这件事果然是他们散布出去的!”
商不换似僵在窗前的身形,听见了他这话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果然是他。
法空寺山上劫持庄婉仪之事,他做得已经足够自负,足够无礼了。
没想到为了自己的诡计,他竟还要把庄婉仪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接受旁人的算计。
呵。
夫妻之情,何等凉薄。
“我早该知道,以他的心性,又有什么人是舍不出去的?我原以为他只是自命不凡,没想到在他眼中,到底还是没顾念婉仪。”
三叔知道前因后果,对此也十分愤怒。
“大公子,你为何不让我把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告诉小姐?难道岳……难道他这般作为,不应该让小姐知道吗?小姐若知道他的真面目,必然会对大公子更加死心塌地,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商不换淡淡地摇了摇头。
“我和他之间,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以婉仪的容貌、性情、聪明才智,她有更多的选择。我不希望她对我的死心塌地,和那个人有半点关系。”
他今年二十六岁,已经过了少年情怀总是诗的年纪。
可庄婉仪不同,她还年轻。
“她才十七岁,她的感情应该如这冬日的寒梅一般,美好而纯粹。她只应该因为心悦我,而选择嫁给我,而非别的。”
别的,不管是关于岳连铮的,还是廷哥儿的。
都不应该影响她的选择。
三叔毕竟是个老江湖了,对商不换这番话的意思,心中有了数。
他算计人心,运筹帷幄,终归不想把那些心计用到庄婉仪身上。
“唉……大公子既如此说,那我不告诉小姐便是。只不过小姐是个聪明人,我看前几日我跟她说加强杏林院布防之事,她似乎已经有些怀疑我了。”
三叔也十分无奈。
他在江湖行走,一向坦坦荡荡。
可商不换不让他告诉庄婉仪,关于黑衣人身份的真相,他也只能隐瞒。
这种不能坦诚相见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
商不换也知道他的无奈。
“婉仪的确聪明,她若自己查到了此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三叔应该知道,这件事她自己查到,也比我们告诉她要好。”
三叔叹了一口气,对岳连铮的行径越发不齿。
“是,好端端一个姑娘,莫名其妙地守了寡,在将军府还受了不少委屈和算计。她若知道自己的丈夫只是诈死,且要利用她达成自己卑鄙的目的,不伤心才怪!”
三叔恍然想起,听闻当初岳连铮的尸首送回将军府的时候,还是庄婉仪亲手把焦尸入棺的。
她对得起那个死去的岳连铮。
而活过来的这个岳连铮,却对不起庄婉仪……
“大公子。”
院外脚步匆匆,有小厮进来传话。
见到院中鸦雀不闻,伺候的下人也都远远站在廊外,他不由一愣。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到了窗前,朝商不换深深一躬。
“大公子,老爷要见您!”
……
商不换仍是一身家常衣裳,外头裹了一件狐裘披风,朝着商相爷的上房走去。
商相爷的病由来已久,虽然难以痊愈,也不至于病重到不堪的程度。
说来说去,还是心病。
只要将军府不出事,商相爷的身子就能支持得住,只是不再上朝罢了。
父子两个数月不见一面,如今忽然传召。
商不换面上不动,脚下的步伐却不自觉急促了一些。
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商相爷伤他至深,毕竟是父子血脉,他总归对他有所期盼。
对父子放下心结的那一日,有所期盼。
他很快到了上房。
尚未进门,却见商相爷坐在上首,边上还坐着谭氏。
谭氏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不阴不阳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朝着下首左边的座位看去。
商不阙也坐在那里。
商相爷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喝着,看起来面色好了一些。
谭氏剥了一颗栗子递给他,金黄的果肉香气四溢,商相爷随手也接了过来。
商不换一路急促的脚步,忽然顿在了门外。
门里的三人,夫妻合乐,父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