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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再为了阚颂宁剪短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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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颂宁决定接受心理医生的建议,放空大脑,多做一些会让自己开心的事。
这没有什么难的,他最擅长的就是开心。
做爱让他开心,睡饱觉让他开心,全糖烧仙草让他开心。
他在超市偶遇了曾经的炮友,那个在床上和他很合拍的好脾气程序员;他花了一整个周末用来睡觉;他点了很多家奶茶店的全糖烧仙草。
没有拒绝程序员的晚餐邀请,在以前很喜欢的茶餐厅里,对方只是往那方面暗示了一句,他就落荒而逃;周末睡了足足十三个小时,醒来以后他还是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看着电视上的搞笑综艺流眼泪;全糖烧仙草只尝了一口,他就不想喝了,太甜了,甜得他想哭。
阚颂宁发现,只有笨笨的、乖乖的裴屿明能让他开心了。
可是他的宝宝被他弄哭了很多次,真的太伤心了,不想原谅他了,也不想见到他,于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一次,阚颂宁没能将会引起最多开心的裴屿明长期保留在他的生活里。
第20章
新年
这一年的雪似乎格外多,积雪还未融化干净,又被新的雪覆盖,在这种循环中,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如期而至。
阚颂宁走进办公室,得知今晚因为线路检修,学院楼这片区域从五点半开始断电。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提前打卡下班,学生们都有些躁动,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体谅他们想庆祝跨年的心情。
五点三十分,准时断电的那一瞬间,所有台式机齐齐黑屏,科研带来的负担和烦恼仿佛被一笔勾销,整栋楼进入了狂欢,大家纷纷从教研室里跑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讨论着晚上要去哪聚餐唱歌。
阚颂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深冬时节天黑得早,楼道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昏黑,他打开手电筒,身体紧贴着墙走。
他听到有个学生说:好家伙,刚才那场面不亚于高中晚自习突然停电,一群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论文不写了,专利不申了,代码不调了,跟小屁孩儿似地撒丫子往外跑。
其他人大笑着赞同,顺带回忆了一下遥远的高中时代。
似乎在这场停电带来的狂欢里,只有阚颂宁被卷入了不好的回忆。
他念高三的时候,记得很清楚是那年的冬至,三中整个校舍停电,通知提前一天贴在了告示栏里,他没看到,所以晚自习开始前,他被班上的几个人拽进废弃的化学实验室,他还以为这些人只是想找个地方泄愤而已。
阚颂宁已经习以为常了,只祈祷他们这次能速战速决,他还想回去上晚自习。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并没有动手打他,只是把他推进了屋子里,然后从外面反锁了门,他心想可能他们等一会儿会回来,还傻乎乎地庆幸自己带了单词本。
他刚背了半页单词,忽然,头顶的灯灭了,伴随着教学楼里爆发出的欢呼声,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拍门求救了很久,没有人回应。
阚颂宁终于放弃,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努力让双眼适应黑暗,却因为心理作用,怎么也适应不了。恐惧被周遭的环境无限放大,那些废弃的化学仪器,烧杯试管酒精灯,好像通通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叫嚣着要将他吞噬。
…………
阚颂宁在走廊窗边停下,望着不远处图书馆的光亮,缓了缓神。他想,他应该是不怕黑的,他怕的只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入黑暗。
快走到楼梯口,阚颂宁忽然想起忘记带门票,又折回去拿,看到谢时君的办公室里透出一丝亮光。
“谢老师还没走啊?”他敲门进去,开玩笑道:“都停电了还不早点回家陪女儿写作业呀。”
谢时君关上应急灯,说:“这就走了。”
他们很自然地一起下楼,在同事和同事之间,没有什么不妥。阚颂宁始终跟在谢时君两节台阶后面,快到一楼和二楼的转角时,他攥了攥手心,说:“谢老师,新的一年也要幸福啊。”
谢时君停下脚步,回过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又说:“阚老师,不要总是祝我好,”他的语气一如往常,每个吐字都持有一种适用于普罗大众的温柔,“你也值得。”
阚颂宁怔了怔,看着谢时君对他笑,谢时君转身,谢时君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楼大厅,他才迟钝地应了一声:“好。”
不知道谢时君有没有听见。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谢时君什么都知道。谢时君这么聪明,一定把他看得透透的,他的眼神、他的凝视,他掩在玩笑下的小心思,谢时君不是看不出来,他只是对每个人都温柔有礼,怕他尴尬,怕伤到他的自尊心,所以永远不会戳穿他。
谢时君开车离开了,他有家要回,有女儿要照顾,有爱人一起迎接新年。
阚颂宁茫然地站在学院楼门口,反复咀嚼那句“你也值得”,他不是因为这句话而心动,而是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以为自己怀着无望的心情偷偷喜欢着谢时君,心知自己不配,所以早就想好一辈子都不开口,只盼他幸福,他以为自己待在最低的地方仰望着谢时君,并把自己包装成最骄傲的人来掩饰所处的位置。
但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忘了,绝对理智的感情或许是欣赏,或许是仰慕,但绝对不是爱情。因为爱情本身就是不清醒。
他没尝过具象化的温柔,所以他把谢时君当作一种本能的向往,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这种向往是完全独立的、稳态的,它不掺杂包括占有欲在内的一切自私的情感。
想想其实很简单,只要稍作对比,一切都变得明了。
他喜欢裴屿明,喜欢到忘记身份和年龄,喜欢到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会忍不住想要接吻上床,喜欢到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小孩,都必须要在想的时候加上限定词——“我的”。
可是他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喜欢”谢时君的八年里,没有一次越界,就连越界的想法都没有过。
他说了很多谎,但有些事情骗不了人。
他喜欢的从来只有裴屿明,那个为了他剪短头发、为了他做戒指、为了他哭了很多次的笨小孩。
对阚颂宁来说,想清楚对谢时君的感情,就像是卸下了一件沉重的行李。
从谢时君为他撑伞的那天起,从谢时君第一次对他笑、第一次握住他的手开始,他背了八年那么久,他差点就要以为,这件行李要一辈子长在自己背上,成为永远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现在他解脱了,但他仍然开心不起来。
他怨自己没有早一点想通,在小孩忍着眼泪说“你有喜欢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