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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韩时卿生为女人,那必定是个足以祸国殃民的妖精。
压下心中的古怪念头,林世成眉尖挑了挑,对韩时卿问,“时卿哥哥,你对永安城了解多少?”
“我自小便在永安长大,永安的近一百个坊间,我熟悉的大概得有五十个。”韩时卿问他,“你说让我带你来城里逛逛,可是总得有个想去的地方吧,咱们已经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条街了,我都困了。”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泪光点点。
林世成有点想去摸摸他的眼角。
忍住了。
“有想去的地方。”林世成收敛心神,对韩时卿笑了笑,说道,“我想去的地方在升平坊,可不知道该怎么走,时卿哥哥可以带路吗?”
“升平坊?!”韩时卿惊了下,几乎立刻皱了眉,“你去升平坊做什么?”
今早林世成说的话让韩时卿很在意。
话里有话说的就像知道永安城的秘密似的,结果现在出来,瞎逛了半天不说,一开口就要去升平坊,他真的被林世成弄的一头雾水。
升平坊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永安城有名的花柳坊。红月楼,送春阁就开在那里,满条街都是脂粉味儿,让众多纨绔子弟流连忘返,恨不得夜夜留宿,享受美人在怀的美妙生活。
年少的时候,他只被早年结交的狐朋狗友拉着去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去过了。
他自来讨厌女子身上浓重的脂粉气,而且他本身欲望也没有寻常男子强烈,犯不着来这里解决问题,后来捡到江煜,又开始致力于养孩子,养着养着把自己搭进去了,就再也没想着来升平坊了。
“只是想去看看。”林世成对他眨眨眼睛,眸光清澈,“怎么了,时卿哥哥,不可以吗?”
韩时卿顿时觉得大概是自己思想太过龌龊了,赶紧压下念头,大步迈开,回他。
“好吧,跟我来。”
林世成将韩时卿别扭的表情看在眼里,笑意泛上嘴角,快步跟了上去。
*
两人一直向南走,到第三条巷子,往东拐,便到了升平坊。
升平坊位于东市的东南角,右边就是华方门,门口有银甲军守着,出了门有条护城河,河上架了可通行的索桥,绳索连着高耸的城楼,若有敌人攻城,便可拉起索桥,届时可将敌人拦在城外,是个易守难攻的布局。
此时还是白天,升平坊的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比起一路走过来听到的爆竹声,这里倒是一点儿都没有新年的气氛,反而让人感觉有些萧索。
有方才睡醒的女子披着轻薄的单衣倚着红月楼二楼的楼栏,肩披乌发,拿着把小圆扇遮着自己打哈欠的嘴巴,漫不经心地往下望。
瞧见了走在路上的林世成和韩时卿,杏眼亮了亮,一声娇俏的呼喊便传了来。
“这是哪家的公子,长得好俊呀~”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衣衫不整,粉红的肚兜若隐若现,便轻提裙摆趴在了栏杆上,撑着下巴笑,“两位公子怕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白日是不开门的,要想过来玩,怕是要等到日落西山喽~”
韩时卿被那抹粉红色晃了眼,忙别开了头。
在某些方面,韩时卿是个非常保守的人,这也是他不爱来升平坊的原因之一。
用他爹的话来说就是,女子衣不蔽体,那是不知羞耻,成何体统。
对比他,林世成倒是显得淡定多了,他仰着头对那姑娘行了个礼,笑容自然,带着抹少年人才有的羞涩,说道。
“姑娘,我们不是来这里玩的,只是路过此处,与姑娘问个路。”他问,“姑娘可知道墨区怎么走?”
那姑娘一听到墨区,脸色沉了沉,调笑的表情也收了起来。
“小女见两位公子衣着不凡,是为何事要去墨区自找不痛快?”她拿扇子捂住口鼻,眯起眼睛,“那地方可脏得很呐。”
墨区?
韩时卿皱起眉。
他在永安城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过还有墨区这么个地方?
而且林世成明明说过自幼在南部长大,如今来到永安城一开口就说出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他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林世成只是笑,“这不是过年了吗?我想去那里看个故人。”
女子微愣了下,旋即笑了,“公子的那位故人可真是交了个好朋友,过年过节的还有个人惦记着,实属幸事。”
她敛了衣裙,手中圆扇往街前面指了指,“公子只需顺着这条街直走,走到空旷处往东拐,那墨区就在升平坊的东南角,不过多久就到了。”
“多谢姑娘指路。”林世成点点头,与她道别,却又半路顿住,转了身与那姑娘说:“姑娘,初春寒气重,日后出来还是莫要再穿的这般单薄了。”
他说完便走,韩时卿却眼尖的发现那倚着栏杆的姑娘先是一愣,接着面上一红,直红到了耳根。
*
“小林。”韩时卿追上他,“墨区是什么地方?你说过在南部长大,又怎么会知道永安城里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
“时卿哥哥。”林世成面上不见慌乱,而是问道:“在你心目中的永安是怎样的?”
韩时卿皱了眉,不明白他问这个什么意思,
“四方格局,占地两万三千亩,共九十八个坊,商铺林立,百姓安居乐业,世人不知愁滋味,永安一酒解千愁?”没听到回答,林世成只自己说下去,“这是你眼中的永安,繁华的大城市,没有忧愁没有烦恼,人人都过着神仙般的好日子。”
“可你知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些表象,在这繁华的背后,埋着的是穷人血淋淋的骨血,掩盖的是贪官作恶的腐臭。”
他说这话的时候后牙咬紧,声音森冷异常,眼底纵横的戾气令韩时卿心头一惊。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了街道,来到了升平坊的东南角,墨区。
“到了。”林世成站定,与韩时卿道:“时卿哥哥你看,这便是墨区。”
入眼的是一片连成一片的破落窝棚,堆满了脏兮兮的稻草,由泥土砌成的矮房上遍布裂痕,仿佛随时都可能倾倒。
往里看去,是拥挤的窄路,一条脏水沟穿过整个墨区,此时结了冰,上面却仍旧盖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新旧垃圾。
瘦骨嶙峋的老狗被拴在一家门口,看见他们来了,也不过是吠出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叫,便又卧在了地上。
零星几个人从屋子里探头向外看,见到韩时卿的穿着,眼神不由得变了变,目光警惕。
如墨般漆黑,被掩藏在城市的最角落。
由肮脏、破落、疾病、贫穷组合而成的墨区,是韩时卿这种富家少爷从未踏足的地方。
这地方的景象让他触目惊心,脸色也跟着白了白。
“时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