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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珠,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现在是旧历七十七年,远安帝是江氏王朝的第三代皇帝,第一代皇帝推翻了前朝的统治,改国号为江,修改历法,轻徭薄税,在位四十二年,击退蛮族,收服南族,让江氏王朝发展壮大,史称江高祖。
后来继位的是远安帝的父亲明成帝韩晋元,坐享其成,治理国政资质平庸,但也无功无过,安安稳稳坐了三十年帝位,可唯独失策在了偏心眼儿上。
远安帝并未逼宫之时,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当今皇后的亲儿子,也是所有皇子中的大哥,可韩晋元并未立他为太子,而是因为疼爱祺贵妃,将祺贵妃的儿子四皇子立为了太子。
这就成了梗在远安帝心中的一根刺,也是他五年前逼宫的最主要原因。
因为远安帝继位靠的并不是正当手段,所以他便没有急着改历法,而是沿用旧历,并假传明成帝的禅位口谕,将其软禁在长岭山上的寺庙里,毫不客气地坐上了现在的位置,继而开始扫清一切有可能威胁自己帝位的障碍,发动了残忍的肃清事件。
然而当上皇帝的远安帝却并没有专心理政,而是成为了像他父亲一样坐吃山空的花架子。
就这几年他遍罗王朝三十五城的美女,纵情于歌舞声色,早朝说不上就不上,很多时候都是官员们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进宫等在殿内,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再由细声细嗓的公公传话来说远安帝正在休息,只由内侍官收了折子,宣布退朝。
也不知道那些折子里的内容远安帝看进去了多少。
江煜七岁逃出皇宫,混进车队装载的马饲料里一路颠簸出城,那时候他想的是一定要活下来,只有活着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将一身金贵衣服换给一个同岁的小乞丐,穿着草鞋涂黑脸,摸着黑向南走,路上经过一个小村庄,有对好心的老夫妇见他可怜,便邀他进门吃饭,留他住了一晚。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那么难吃的饭,说是猪食都不为过。
草籽饼,绿野菜,粗糙的让人难以下咽,唯一让他熟悉的米粥里全是淡白色的清水,只有零星十几粒米,肉眼都可以数清。
那对老夫妇说连年大旱,粮食收成不好,朝廷那边不仅没有发下来赈灾的救命粮,就是那赋税都没减轻,他们活着已是不易,如今也只能用这些粗茶淡饭招待他,希望他别介意。
江煜自幼勤学好问,五岁便是个小书痴,在他母亲的严加管教下更是往脑子里填补了很多东西。
所以一些治国的道理他早就了熟于心,自是知道治国之道,应是以民为重,百姓若是连肚子都吃不饱,这个国家又当如何兴盛。
第二日,他辞别了这对老夫妇,去到万象城,洗干净自己被的脸,找了家不起眼的衣服铺子,用从宫里带的碎银,买了件得体的衣服,又去典当行,将宫变时胡乱捡到的玉镯便宜点当了,最后在老板没有反应过来他身份之前再次混进车队出了城。
这次他不再入城,而是恢复了乞丐装扮,一路向南,沿街乞讨,开始了长达五年的流浪。
这五年里他见识了很多次生死离别,他看过受到台风与洪水侵袭的南方村落,山洪爆发,岩石跌落,孩子的哭声响彻山谷,泥泞的路边瘫坐着抱着亲人尸体哭嚎的妇女老人。
他看过百姓跪在官府门口求官老爷发放赈灾粮食,跪了整整五天,却不见那大门打开一条缝隙。
他看过远安帝为了来南方避寒,大兴土木,将南族身强力壮的男人抓来修建华丽的观景楼。
那观景楼高三十二层,为了赶工,男人们夜以继日,不眠不休,最后楼盖起来了,死伤却无以计数。
五年,足够让江煜在脑海里把书本中展现的富足繁盛的江氏王朝全部颠覆。
他其实是个既聪明又自私的人。
皇位一直是他努力的目标,这些人的生死也与他无关。
但如果他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不介意让这些百姓免受痛苦,重现曾经江氏王朝的太平盛世。
于是,流浪的最终目的地,他定为了永安城。
回到这座表面繁盛,内部腐朽的皇都,利用韩时卿和镇北将军府达到他的目标,创造属于他的王朝。
所以,其实前世的韩时卿没有说错,他对那人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第17章 有多远滚多远
如果江煜没有记错的话,这次的大雨将会持续半月,届时北部十二城外,靠近越江中下游的粮田村庄将会遭遇有史以来最大的涝灾。
这次灾害因为离着永安城这座皇都不远,灾情又严重,远安帝若是处理不好,必成大患。
所以,远安帝现在即便再怎么昏庸,脑子还是有的,若是官员们坚持上奏,这事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江煜的前世大概在今天往后数一个月后,远安帝会下令让工部派出都水监带人去勘察灾情,修补堤坝,疏通沟渠。
当时派出的都水监便是正四品官员王良,归顺于右相一派,也是帮助江煜上位的一颗小小棋子。
旧历七十二年,扶持远安帝上位的是左相一派,右相一派推崇的则是被封为太子的四皇子,后来远安帝登基,右相一派遭到严重打压,此时势力早已大不如前,在朝中也基本说不上话。
但江煜知道,如果给右相那个老家伙找到自己,他必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支持自己,并把还年幼的自己当成傀儡培养,届时若是推翻远安帝,那这江氏王朝的名字便要改成他右相的“李”姓了。
所以,右相这根线他暂且还不能联系,但至少要透露给对方一些自己尚在人世的消息,让谋反的种子在他们心头扎根。
这般想着,江煜站起了身,掂了掂手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嘴角勾起,笑了笑。
一个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十几两银子,韩时卿一下就给他一百两,这出手当真阔气,说明他对自己还是心软的。
他兀自回忆着韩时卿的模样,一直紧闭的将军府大门突然从内打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江煜立刻抬头去看,看清来人后,眸子里闪过失望的光。
“我是替少爷传话的。”面瘫脸的韩山手里攥着把油纸伞,递到江煜面前,“他说这伞给你,让你用完就帮他扔了,并且以后别再来找他,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他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几乎在他接过伞的同一时间,韩山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劲风吹飞了江煜额前的碎发。
江煜:“……”
他将黄褐色的伞打开,目光在伞面上绘着的翠竹上停了片刻,蓦地想起了这伞正是前世韩时卿捡到他时为他撑的那把。
那时候韩时卿从居高临下的位置蹲下身,撑着伞捏了捏他脏兮兮的脸,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