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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自我感动之上。因为他的每一天都被钉在责任两个字上,没有天真和任性的机会,因为他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裴屿明比赛……
工作和恋爱是很难兼顾,可他也没有尝试争取过,努力平衡过,不是吗?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害小孩伤心难过。
阚颂宁走到体育馆时,右肩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把伞随意丢在门口,出示门票后走进去。
他的位置在看台后排,急急忙忙找到地方坐下后,想拿出眼镜戴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可能是走之前洗了把脸,把眼镜落在了洗手池边。
比赛已经开始五分钟了,球场上的人跑动速度很快,他几乎只能看到一团团模糊的人影,甚至连球衣背后的号码都看不清楚,错觉之中,哨声和欢呼声也听得不那么真切,仿佛远远地将他和裴屿明的世界隔绝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片模糊中看完整场比赛的,他会随着场上的气氛激动、紧张,会觉得每一个穿红色球衣的人都像他的小孩,又觉得每一个都不像,他原本还有种无端的自信,总以为自己是能认出来裴屿明的,就算没有戴眼睛,也能依赖感觉。
可事实证明,他根本做不到。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阚颂宁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看着穿红色球衣的男孩儿们抱在一起欢呼,忽然有一种要落下泪来的冲动。
直到身边的座位一个一个空下来,阚颂宁才起身离开,他站在看台最高的地方,俯瞰那片偌大的球场,明明不懂每一条线所代表的规则秩序,但仍然觉得无比安心,这是他的男孩儿最喜欢的地方,理所当然地给他安全感。
他来到后台休息室,不敢贸然进去,于是叫住了一个同样穿红色球衣的男生,“你好,能帮我叫一下裴屿明吗?”
郑易乔转过身,看到他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随后玩味地挑了挑眉,“是你啊。”
球队的男生平均身高将近一米九,郑易乔居高临下睨着他的姿态过于明显,让阚颂宁感到一丝不适。他和裴屿明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因为裴屿明和他说话的时候会俯低身体,撒娇时尤其喜欢弓着腰往他肩膀上蹭。
阚颂宁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礼貌地重复了一遍,“麻烦帮我叫一下裴屿明,谢谢。”
“听说你跟老幺分手了?”郑易乔倚在门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我说实话,你们真不合适,他就是小孩儿个性,能降得住你?”
阚颂宁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郑易乔忽然笑了一声,同时凑近了他,“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啊,咱们俩倒是可以试试……”
阚颂宁觉得他无礼又轻浮的样子实在很可笑,但顾及着他是裴屿明的队友,不想和他闹得太僵,刚想绕过他,直接进休息室找裴屿明,裴屿明就从里面出来了。
整整五天没见到小孩了,阚颂宁眼睛一亮,哪里还能想起郑易乔这么一号人,惊喜地叫他:“宝宝!”
裴屿明的头发半湿,嘴唇抿紧,似乎散发着戾气,他圈住阚颂宁的手腕,将他一把拽到自己身后,在阚颂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了郑易乔一拳。
郑易乔没料到他会出手打人,毕竟他从来都把裴屿明当成只知道听妈妈话的小屁孩,他抹了一下嘴角,骂了一句“操”。
“老幺,你出息了啊,不是那个喝多了只知道找老婆找妈妈的乖宝宝了?”
他扯着渗血的嘴角,回过去一拳,裴屿明没躲,被他打得偏过头去。
“以前没打过架吧?来,哥教教你,”郑易乔笑着转了转手腕,“记住了,打架的时候别收着劲儿,要是还端着你那点乖宝宝的矜持,那就只有挨揍的份。”
裴屿明低头,自嘲地笑了笑,为自己一时犯傻的行为感到后悔,他刚才竟然想和郑易乔扯平,所以忍下了那一拳头。阚颂宁看出他似乎还想动手,连忙伸手包住他的拳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哄他:“宝宝,别跟他计较,听话……”
裴屿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他,只是严严实实地挡在他身前,看着郑易乔,冷冷地说:“你怎么骂我都可以,离他远点。”
“你们闹什么呢,”季凡听到声音走出来,见两人脸上都挂了彩,立马猜到是郑易乔惹火了老实孩子,他恨铁不成钢地拍了郑易乔后脑勺一巴掌,“老郑,你他妈又嘴欠了是吧?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
“我不就开几句玩笑吗,你他妈就会收拾我?是老幺先动的手,你别跟个老妈子似的,成天惯着他……”
郑易乔还没说完,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骂骂咧咧地被季凡拉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两个人,裴屿明松开拳头,阚颂宁覆在上面的手自然落下来。他后退几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颓丧地垂着头。
阚颂宁在他面前蹲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郑易乔那一拳确实没留力气,他家小孩的帅脸估计要肿上好几天。
他问:“宝宝,疼不疼啊?”
裴屿明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看了他很久,才哑着嗓子说:“我让你不要理他……我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他越说越激动,懊恼地捶了一下旁边的座椅,“觉得我幼稚,觉得我说的话随便听听就行,不用放在心上,是吗?”
阚颂宁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像在安抚裴屿明,也像在安抚自己,“不是,宝宝,我只是想让他帮我叫你出来,没想到他会说那种话……”
他在对裴屿明笑,声音却不自觉地发抖,“他说错了,全都说错了,宝宝,我们没有分手对不对?”
裴屿明沉默了很久,阚颂宁一直蹲在他面前,腿都有些发麻了,他暗自决定,如果裴屿明说了“没有”,那么他要立刻和他接吻,不管这是在哪里,不管会不会有认识的学生经过,他都不会躲,不会放开裴屿明。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我要出国了,下周考完试就走。”裴屿明说。
和阚颂宁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在做梦,分开以后也像在做梦,他有一次听着音乐,滑着滑板,一抬眼,不知不觉就到了往常等阚颂宁的地方,他当时恍惚极了,似乎再等上五分钟,阚颂宁就会从楼里出来,拉着他躲进角落,肆无忌惮地接吻。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那栋学院楼,坐电梯上到五楼,走廊的墙上有学院师资的介绍,他看到了阚颂宁的照片,穿着正装,却显得稚气,应该是几年前拍的。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碰一碰阚颂宁左边脸颊上那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指尖碰到玻璃的一瞬间,他忽然一下子就醒了。
——因为他看到了贴在阚颂宁正上方的那张照片。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