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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活不成了。
幸好老天还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在他以为到了绝境的时候,叶云亭出现了。
他一边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又嫌丢人地抹脸,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腿已冻了太久已经麻了, 此时一口气泄了, 再想爬起来就十分困难。
“我起不来了。”他哭着对走到面前的叶云亭说。
叶云亭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久无消息的叶妄, 更没想到他竟然会落魄陈敢这样。
大冬日里,他身上只套着两三件打了补丁的破旧单衣,脚上一双湿透了的破烂布鞋, 脚指头处都磨烂了,大脚趾露出来, 通红发肿。就连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右边脸颊上还有道一寸来长、尚未愈合的狰狞疤痕。
他的模样太凄惨, 叶云亭一时被骇住,等听见叶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自己起不来了时,方才反应过来,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衣解下来,给他披在身上。
“刚才摔下来可有伤到哪里?”又想起他刚从雪坡上滚下来, 又在他四肢和脊背上摸索检查,结果入手却是嶙峋凸起的骨头,硌手得很。
“不知道,我浑身都疼。”
叶妄大哭一番发泄出来,此时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哽咽着道:“肚子也饿。我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叶云亭面色微微沉,在他面前蹲下来,道:“上来,我背你上去。到了寨子里再给你检查伤势。”
“让其他人背吧,你背不动我。”叶妄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结果脸上更脏了。
叶云亭瞥他一眼,既有些心疼他,又觉得他这样实在是有些傻,好歹忍住了没笑出来,只重复道:“上来。”
叶妄这才“哦”了一声,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了他背上。叶云亭轻而易举地就将他背了起来。
背上的人轻飘飘的,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叶妄比他还要高一些,现在却清减成这样,想也知道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
叶云亭没叫暗卫帮忙,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嘴上还与他说着话:“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山里做什么?”
“我听说寨子里盯上的那户商人是上京来的,就想下山去报信,说不定对方知道国公府和王府,能把我送回去。”叶妄絮絮叨叨地与他说逃出殷家后的遭遇,
在殷家时他被软禁着,身上自然没有银钱。在无意间发现殷家想用自己威胁父亲之后,他就找机会跑了,想自己回上京。
但是他低估了上京到冀州的距离,也高估了自己。
他逃走的匆忙,只随身带了叶云亭送的两把刀,出了冀州城后,他才深觉没盘缠难以成行,只能忍痛找了个小镇上的当铺当掉了两把刀以及身上值钱的饰品,想用这些银钱雇人送自己回上京。结果没想到护送他的人见财起意,趁着他睡觉偷了钱财跑了。
一觉睡醒,他身处异地,又没了银钱,只能将身上还算值钱的衣物也当了。但这回却没换到多少钱,去上京远远不够。又怕被殷家发现,也不敢去找官府,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
他试过与人说自己是国公府的二少爷,让人送自己回上京,到时必有重谢。结果人家见他穿着寒酸,根本不信他的说辞。
如此耽搁了几日,反复碰壁之后,他身上的银钱用完,便彻底没了办法。
他本来想去给人做短工赚盘缠,干了一天活儿,结果却被嫌弃笨手笨脚,连顿饭都不给吃就将他赶了出来。紧接着不久便爆发了雪灾,别说做短工混口饭吃,连跟着乞讨都讨不到食物了。
叶妄无处可去,最后只能跟着那些流民四处乞讨,勉强维生。
后来听人说冀州城征兵,他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干脆跟着几个年纪大的流民,收拾一番后去报名参军。想着若是能拿到十两银子,熬到旬假他就可以偷跑。谁知征兵只是个幌子,去报名参军的流民全被抓了起来,送到了矿上去日夜做工。
他脸上的伤也是在矿上弄的,后来倒是跟着其他人好不容易逃出了矿上,结果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
说起这一路吃的苦遭的罪,叶妄又想哭了,能哭三天三夜。
叶云亭听完一时沉默,也幸亏叶妄身体底子好,要是换个弱些的这么一番折腾,恐怕就当真回不来了。
“别怕,我带你回家。”叶云亭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
叶妄“嗯”了一声,声音渐渐低下来,叶云亭侧头一看,就见他合上了眼睛,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他摇摇头,叫暗卫先带着络腮胡赶去寨子里准备食物和药材,这样等他们一到,就能先给叶妄看伤,让他吃点东西。
那络腮胡惊恐地看了一眼叶妄,两股战战地跟着暗卫走了。
刚才叶妄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他们走在周围,该听见的也听见了,叶妄嘴里说着什么“大哥”、“国公府”“王府”的,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一行人身份不简单,想想自己先是将弟弟关在小木屋里自生自灭,接着又去打劫了哥哥,一帮子山匪只觉得吾命休矣。
刚从矿上逃出来时,山匪们也确实听说有个半大小孩说自己是上京国公府的少爷,若是有人肯送他回上京,国公府一定会重金酬谢。
但这话谁信呢?他们还说自己爹是皇子老子呢!但他们爹是吗?是以大家都只觉得这半大的小子估计是得了癔症疯病,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
谁成想这竟然是真的呢?
络腮胡跟着暗卫先行赶回寨子,被留下的光头还有其余山匪,俱都目光忐忑地瞧着睡着的叶妄,有的是庆幸自己没拿他出过气,有的在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他,还有却是后悔之前怎么就没信他的话,否则此时也不至于成了阶下囚……
一行人走了将近两刻钟,方才抵达寨子。
提前抵达寨子的暗卫已经将寨子整顿过了,络腮胡被吓破了胆子,老老实实跟在他后头,像个鹌鹑。寨子里的其余寨众也都出来了,神情不安地侯在中央的空地上。
寨子里最好的房间被征用,叶云亭先将叶妄背进房中安顿。
将人放在床上,就听叶妄疼得嘶了一声,眉头拧起来,却没醒过来。
“先瞧瞧他身上的伤。”
暗卫中有会简单医术的,便将他身上脏乱的衣裳扒了,细细给他检查。
叶云亭在旁瞧着,眉头就越皱越紧,叶妄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和青紫,一双脚上生满了冻疮,肿得不像样子,还有的地方水疱破溃,脓水将皮肉与布鞋粘连在一处,只能硬生生地扯下来。
暗卫细细检查了一遍,道:“都是些皮外伤,擦些药酒就好了。脚上的冻疮有些严重,怕是难治些,要慢慢将养着。”
没有重伤便好。
叶云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