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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语笑着应好。
可当束唯关上门离开后的那一秒,顷刻间,她仿佛觉得周遭的空气像被猝然抽空般,眼皮猛跳,呼吸也随之僵麻。
她的目光牢牢停留在宾客名单的第九列——挚友 顾千禾
那沉底的一束光骤然照向水面,恍惚之间又匆匆消散。
无声无息的,随着洇透纸面的那一滴墨,染进了旧日偃息的时光。
父亲的书房有一整面胡桃木制的开放式书架,其中留着一层摆放照片。多数是初语和母亲的,因着大哥不爱拍照,所以只有零星孤散的几张里,存有他的身影。
一张是在大哥去空军军校报道的那天,一家人在军校门口拍的留影。还有一张,是大哥高三那年在棒球场上的照片,当年十八岁的大哥,身量容貌早已长成英姿勃发的大人模样,可他一旁站着的那个人,却远比大哥更具吸引力。
清风绿草的映衬下,那人如同盛暑烈日般张扬肆意,他穿着白底竖条的球衣,棒球帽抓在左手。即便笑时,眉眼之间也始终透着一股清傲不羁。
漫长的时光模糊了他的面貌,大约有七年,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随着消流的时光,嵌在了旧梦尘嚣里。
好像忘了。又好像永远都记得。
他那穿云破雾般的耀眼,仿佛是这沉郁天地间的唯一天光。
03. 初遇
初语离开家时,天已黑尽。即便她现居的住所与大哥大嫂的新房相隔大半个城市,可他们仍执意要送她回去。走时母亲送她到车库,不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她口中不停念叨着女儿,心里却记挂得紧切,好似世间所有母亲都是这般温善唠叨。
上了车,大哥这才无奈道:“妈就是舍不得你,她巴不得你永远不长大,留在她身边才好。”
初语坐在后座,昏暗间,精神骤然松懈下来,懒怠地应付着。渐渐的,她故意闭上眼,仿佛这样,就可以躲进封闭的世界。
车内安静了许久,某个等待红绿灯的空隙,束唯极小声地问初尘:“顾千禾是谁?”
街灯掠过车窗时,初语的眼皮动了动。
而后她听见大哥在愣了几秒后回答:“是我们从小住在一条街上的朋友。”
束唯也跟着沉默了一瞬,片刻后,似埋怨般说道:“都没听你提过。”
宴请单上沈初尘的朋友占了大半,却仅有顾千禾的前面标着挚友二字。
大哥轻轻笑了声,温柔请罪:“千禾毕业就去美国了,后面这两年学业忙,一直没时间回来。不过你应该是见过他的,我们高中时的学弟。”
束唯顿了顿,依旧摇头:“不记得。”
“他当时很有名的,常考年级第一,还是个混血。”
这次束唯沉默了很久,才道:“哦,我有印象了。他好像和你课后是一个棒球队的,我一直当他是个外国人。是不是个子很高,皮肤特别白的那个?”
大哥笑着,低声佯装吃味:“还很帅。”
车子行驶到植满荫丛的道路上,繁茂的枝叶遮住了路灯,光隙散淡,初语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
时光远去,回忆支离破碎。
她记起很多年前,随家人搬去七江路那日,也是一个盛暑天。
梧桐树荫转过正午,映照于铺满青苔的石板路上。
那个午后人们都躲在家中庭院内纳凉消暑,街角静悄悄一片。货运小皮卡载着这一家人停在某幢红墙褐瓦的小楼边,沈之栋抱起初语将她放在一旁树下乘阴凉,嘱咐她乖乖站着。
十岁的沈初尘已经开始帮着父母搬运家具,每每经过时都要用手摸摸初语的脑袋,道一句:“小语乖。”
蝉鸣阵阵,夏风拂过。一片梧桐叶落在初语脚下,边角已被晒到卷曲泛黄,叶脉却错落有序。她弯下腰,拾起这半枯萎的小扇片轻轻煽动起来,顿时凉风徐发,清香扑鼻。
她小心地,怯然地端量眼前这片陌生的环境。
一只小小的鸟雀飞落在对面的门庭之上,初语望过去,眼神放空。
一霎争闹响起,惊雀展开翅膀,扑簌簌飞离那家宅院。
起先爆发的是一道勃然大怒的咒骂声,直叫人心惊:“小畜生,你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男人的声音沉厚粗戾,仿佛是这炎炎夏日中汹然灼起的一丛孤火。初语想,这一定是谁家的父亲在教训孩子,她不爱听热闹,微微转过身,侧对着那间院子。
随后不知是棍棒还是扫帚,闷声拍打在皮肉上,男人的吼骂被鼓噪的蝉鸣湮没大半,然而却没有意料之中的认错求饶和疼痛嘶叫。
只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