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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姜妄还抓着她的手腕,回头看她,“怎么了?”
    季眠抬着兔子般通红的眼看着他,有点哽咽,“姜妄,谢谢你。”
    小姑娘委屈又郑重的模样,搞得向来不要脸的姜妄都有点不好意思,他抓抓后脑勺,笑了一声,没说话。
    “我想蹲一下,可以吗?”
    心里情绪杂乱翻飞,实在没办法泰然处之了。
    季眠走到无人的巷子里蹲了下来,她把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抱住自己的腿,将脸埋在膝盖处。
    黑暗笼罩过来,所有防备都解除,太阳穴的酸胀蔓延的鼻头眼眶,她忍不住哭起来。
    好像也不值得哭,她却委屈到难以自抑,好想告诉爸爸妈妈,一个人活在世上真的好苦。
    姜妄站在巷口守着,看着她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蹲在幽深的巷子里,开始慢慢颤抖。她刚开始还在压抑着,只能看见肩膀小幅度颤抖,后来越发无法控制,整个人都在颤抖,甚至有细碎的呜咽从巷子深处出来。
    她蹲在破旧无人的巷子里压抑着哭泣,弱小无助的模样,让姜妄心头猛地酸了一下。
    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躁意,下意识掏出一支烟咬住。还没点燃,又想起什么,他暴躁地骂了句脏话,然后把烟拿下,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他在巷口处看了一眼,然后走开了。
    季眠哭得脸颊和四肢都发麻,露出的小片额角处,有微硬的触感轻轻摁了她一下。
    她哭得情绪有些激动,反应迟钝,好半天才懵懵地抬起点头。
    入眼看见姜妄蹲在了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捏着根棒棒糖,正拿着杵她额头。
    季眠用手捂住额头,还在一颤一颤抽噎,通红的眼看着他,“干什么?”
    “你哭什么?”
    季眠嘴硬,“没有。”
    姜妄笑了:“你在我面前说瞎话倒是脸皮挺厚的,这厚脸皮拿去怼别人多好。”
    “你才厚脸皮。”
    姜妄把棒棒糖剥开递给她,“你说你哭什么,你又没做错,该哭的是他们。”
    季眠接过棒棒糖,拿在手里没吃,“不是这事。”
    “那是什么?”
    季眠没吱声,低着眼不看他。
    “不要哭,哭没用。你跟我学,下次有人冤枉你,你就指着他鼻子,大声告诉他,不是老娘干的,少他妈扣屎盆子!”
    季眠愣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悲伤的情绪荡然无存。
    姜妄见季眠看他,干脆拿着另一个剥好的棒棒糖指着她秀挺的鼻尖,故意婊里婊气扫她一眼,然后捏着嗓子模仿女声,“不是老娘干的,少他妈扣屎盆子!再瞎说,老娘撕了你的嘴!”
    季眠:……
    她噗嗤笑了出来,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不要发神经?”
    姜妄被她推得往后仰,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大喇喇摊开两条长腿放她身体两边,看着她笑,“我不发神经,你能笑?你就说你妄哥容易吗?”
    看他大大咧咧坐地上笑的模样,季眠又想笑又想哭,心头百感交集。
    “不过说真的,你还是别跟人吵架了,就你这小身板,刚才那老板的一拳头你都扛不住。”
    “我知道的。”
    “所以刚才你才不吱声?”
    季眠没说话,点了点头。
    “啧,那我们也不能白白被人冤枉啊。”
    姜妄抓了抓头发,忽然记起季眠没有父母了,而她的姑姑和姑父就是那副死德性。这意味着,她被冤枉了,也没人会在意会心疼,更不会有人替她出头讨公道。
    没有一点庇护,她得活得多小心?
    姜妄看她一眼,小姑娘蹲在那里,很小一团,通红的双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活了近两百年,就这么一眼,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
    他低眼,浓密的睫毛覆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这样吧,”他抬眼看她,又恢复了不太正经的样子,“把我的号码设成快捷键,以后有架我来吵,动手我来打。”
    季眠有点懵,睁大了眼看他,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姜妄有点生气的样子,“是不是没听我说话?我刚才在店里怎么说来着?”他顿了顿,抬手罩住她头顶,“我罩了啊。来,干个杯。”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棒棒糖。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发言有点中二,姜妄低头闷笑了起来,肩膀一个劲抖。
    他一动,手掌摩擦着季眠的头皮,有些痒。她忍不住缩脖子,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姜妄正歪头看她,眉眼弯弯,眼底全是闪烁的笑意。
    季眠愣了愣,用力捏了一下棒棒糖的棍子,小声道:“干杯。”
    然后举起自己的棒棒糖,跟他的碰了碰。
    第22章 张可可的秘密   季眠,我草你妈的,谁让……
    季眠回到天宫时, 项殊已经等在界碑处了。
    季眠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些,他有些焦急。见到季眠的瞬间,明显松口气, 但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
    项殊沉默着跟她往正阳殿走, 最终没忍住,问道:“怎么哭了?”
    “没、没有啊。”
    季眠心虚撒谎, 项殊性格温和体贴也没再多问。但明眼人一看她泛红的眼眶,就知道怎么回事。
    从界碑到正阳殿有一段距离, 季眠默默走了会儿, 最终没忍住, 问道:“项殊, 我姑姑那边的事你还在处理吗?”
    “在推进,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我姑姑家最近有出什么大事吗?应该是跟施建成有关。”
    季眠觉得自己很奇怪, 自从上次姜妄质疑她管施建成叫姑父后,她就再也叫不出口姑父了,当然, 也叫不出畜生。
    “知道一点。”
    路边随处有回廊小亭,项殊示意她去那边坐着慢慢说。
    “大概一个月前, 施建成不知道为什么在商业中心裸、奔, 然后被抓进了警局。第二天季秀安把他保出来, 之后他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
    据项殊说, 从那天起, 施建成就像中了邪似的, 经常喊着有鬼。但是把他送去精神卫生所做鉴定, 他又表现得很正常了,鉴定不达标,医院也不能强制收治他。可他一回家, 就开始说自己见鬼了,尤其是晚上,整晚整晚疯叫哭喊,季秀安跟施漫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实在经不起他这么折腾,施漫已经离家去朋友家住了。
    季秀安跟施建成原本在一个公司,在乎流言蜚语,不敢搬出去。晚上被吵得睡不到,白天还得强打起精神上班,现在也差不多快崩溃了。
    而且施建成状态越来越不好,生活都快要不能自理了,以后估计要专门有人照顾。
    季眠听完,一动不动坐在小亭中,浑身冰凉。
    怪不得季秀安回跑来找她回去,一个家庭中出了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通常会拖垮整个家庭。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夫妻?施建成还年轻,如果不能好起来,他可能要拖累季秀安几十年。
    每天每天被琐碎和痛苦折磨,像被困在地狱里,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出路。
    季秀安找她回去,没别的原因,就想让她一起照顾施建成,把她的苦难分她一半。即便最后要下地狱,也得拉个人陪葬。
    她脸色惨白,整个人僵在那里。
    “怎么了?”项殊发现异样,“出什么事了?”
    季眠回过神,“姑姑想让我回去。”
    项殊倏然睁大眼,厉声道:“不行!那就是个泥潭,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知道,我不会回去的。”季眠低眼看着自己泛白的手指,有些低落道,“从我失去父母,住到施家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真心爱我。我也从不指望姑姑会像她说的那样,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但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会把灾难转嫁到她身上,会拉她一起下地狱。
    季眠有半天没再说话,慢慢消化了情绪,然后想到了什么,有些探究地看向项殊。
    “施建成说他看到鬼了?”
    她只说了这一句,项殊就领悟了,赶紧解释:“不是我。虽然我们有很多超过人类的能力,但也有该遵守的规则,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而且如果是我手底下的人做的,我肯定会知道——”
    项殊说到这里,突然不再说话了,神情凝重地看着季眠。
    季眠一点都不傻,她已经猜到了项殊没说完的话。他手下的人做的,他能知道,但他上面的人做的,他就不一定知道。
    他相当于云岫天宫的大管家,身份高于他的,只有云岫天宫的四位主人了。
    “三、三位老祖宗?”
    季眠惊讶得不行,三位老祖宗为人随和,但也不像会过问这种小事的样子。
    项殊蹙着眉没说话,好半天,犹疑道:“利用鬼魂扰乱人类生活是违规的。没闹出人命,也算打擦边球。三位老祖宗随和,但不是会在违规边缘试探的人。倒是神君……”
    神君离经叛道,视规矩如无物。这句他没敢说。
    季眠已经提出了疑问:“如果是神君,他为什么这么做?”
    项殊被问住,半天没说话。
    “这事我得跟老祖宗们说说,如果不是他们和神君,那很可能暗处隐藏这一个我们还不知道的高人,这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天宫,项殊直接去了寿阳殿,季眠则回了煊阳君居住的正阳殿。
    她刚进大厅,就看见了挂在正中的煊阳君巨幅本相画。
    看久了,好像也习惯了他青面獠牙的样子。季眠猛地看见,好像也不会害怕了。她看着画像里的怪兽,脚步顿了顿,然后走了过去。
    “会是你吗?”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眉心,喃喃道,“应该不会,你应该是讨厌我的,怎么可能帮我。不过能让我活着,我就很感谢你了。”
    小椤从偏厅出来,刚好就看见夫人无比眷恋地站在神君的画像前,喃喃地独诉衷肠。
    他躲在一边看着,心都软了,暗暗腹诽神君真的是年纪小,不知道珍惜。不见夫人就算了,还把夫人做的娃娃弄坏,夫人看见得多伤心。
    小椤这么一想,回过神来,赶紧往回廊走,想把那个坏掉的晴天娃娃藏起来。
    可他刚把娃娃拿到手,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夫人的声音——
    “小椤,为什么要把它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