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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迎上那带着几分自傲的眼神,慕容离抿了抿嘴,笑了。
    “我知道。”慕容离轻声说。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一点一滴都记得。慕容离在心里说。没有你,我或许早已遍体鳞伤。
    仲堃仪见惯了集市上的拥挤,非常清楚及时躲避人潮。所以他被迫与孟章分开的那一刻,他就静下心来聆听孟章的呼喊。
    “仲……仲堃仪!仲堃仪!”孟章被人撞了一下,差点儿把身前的书画摊给撞翻了。他有些慌张,回头大喊,可是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少年君王习惯了身后跟着护卫,可护卫长什么样他并不记得,眼下只剩下他一人的感觉并不好,他想到了黑暗的石棺里无助地拍打,缩着肩膀,目光左顾右盼却游离不定,呼喊的声音越发小了。
    缝隙中,一抹黄衫闪过。孟章立刻站直了身子,露出了笑容。转眼间,仲堃仪出现在他眼前,神色焦虑,看到他后欣喜一笑——“王……孟章!”
    仲堃仪伸手将他搂在怀中,失而复得一般,抱得极紧。
    孟章双手无处可放,顿了片刻,轻轻抓住了仲堃仪后背的衣衫。他将额头贴在仲堃仪肩膀上,拼命平息心头的慌张。一股难以描述的情愫像藤蔓一般缠上整颗心,有些痛,有些热,孟章咬了一下嘴唇,难受地晃了晃头。仲堃仪还以为他哭了,慌忙松开手,将他推开,去看他脸庞,却见孟章眼波流动,一副青涩懵懂的模样。
    叹了口气,仲堃仪扶着他肩膀,安慰道:“别怕,只是挤了些,过会儿就好了。”
    孟章摇了摇头,直勾勾盯着仲堃仪,忽然道:“你方才叫我孟章。”
    仲堃仪慌忙拱手要请罪,孟章赶紧拦住了。
    “本……我没有怪你。”孟章笑了笑,又皱眉,“就是这里……怪怪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
    仲堃仪牵过他的手,带着他缓缓融入了人群。
    “那我以后不敢放肆了。”
    “……是吗?呃,其实,其实也没那么怪——我不会告诉周丞相的。”
    “您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欢喜。要是您愿意,请常常叫我的名字。”
    “我从前生你的气,才会叫你的名字。”
    “我分得清您是不是在生气。”
    “……你很好,我想以后应该不会生你的气了。”
    仿佛得到了世上最高的赞誉,仲堃仪从未笑得如此舒心过。他回头看了孟章一眼,那笑容胜过万千灯火,照亮了孟章的心。少年望着他的背影,不明白自己那颗心为何突然砰砰砰砰地跳得越发快了,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眼前这个人,笑得这样好看,任谁都会失了神。可他牵着我……孟章心中窃喜。他牵着我,就像公孙钤牵着天璇王。
    这个时辰,公孙钤刚刚洗去一身酒气,来到了陵光寝宫内室。屏退了左右,房门被掩上,公孙钤穿着亵衣,套了件宽松的素袍,缓缓往里走。虽然心头浮起几分怪异,他脚步却没有停。掀开轻纱,内室一览无余。早已洗漱过的陵光没有在床上躺着,而是赤着脚,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正准备将它放进一个大木箱中。瞥了一眼,公孙钤就明白,这里面都是陵光幼时的玩具,一些书信,可能还有先王赏赐的东西,大约都是他心爱之物。
    公孙钤拦住了陵光,将木匣子拿过来,打开,正是裘振的那柄短剑。
    陵光看着他,欲言又止。
    公孙钤笑道:“臣说过,不再介意这些。王上留在身边做念想,没什么不好。”
    他将木匣子放在一旁,取出短剑,放在了内室一角的案几上,回转身来,拉着陵光的手坐在床榻边,劝慰道:“睹物思人,人之常情。臣能理解。这短剑意义非凡,王上就留着吧,用来防身也挺好。”
    陵光笑着点了点头,眼眶已然红了。
    床榻上的一切都是新的,陵光看了一圈越发不自在,悄悄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正把被褥掀开的公孙钤。他绞着手指,神情焦虑又尴尬,察觉到背后公孙钤靠近了些,肩膀都开始颤抖。
    被公孙钤拦腰抱起时,陵光紧张地揪住了他素袍的衣襟,不想扯开衣领,公孙钤亵衣衣领也歪了,露出了胸膛。陵光啊的一声叫出来,赧然又慌张。公孙钤笑出了声,将他放在床榻上,往里推了推,却没有凑上前。
    公孙钤掀开里面的那床被褥,看着陵光战战兢兢地躺下,伸手解掉他头上的五彩翎羽配饰,回头放在一旁,自己却在外面那床被褥下躺好。
    “公孙钤……你,为何……”陵光侧过脸,喃喃问道。
    公孙钤仰脸望着绣了百只蝙蝠的帐顶,轻声道:“王上还没有做好准备,臣不愿唐突了您。况且,今日王上从早到晚劳累,困得紧了吧?时日还长,以后再说。”
    陵光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嗯了一声,往他那边挪了挪,脑袋挨着他肩窝,闭上了眼睛。
    室内烛火这一晚是不能熄的,陵光不大习惯。公孙钤半睡半醒之际察觉到他拿手盖住了眼睛,便坐起身将床帐放下,躺好后侧过身去,将他搂在怀里,遮去了光亮。
    “好些了吗?王上睡吧,臣守着您……”公孙钤倒不是多累,而是晚宴上多饮了酒,后劲上来,加上几分困意,便晕乎乎的,说话也不似平常那边清朗。
    陵光脑袋贴着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慢慢的,慢慢的,将整个身子偎依了过去。
    “公孙钤……我很欢喜。”陵光以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从未如此欢喜过。”
    这一晚,陵光久久不能成眠。他脑海里翻腾着过去的事情,大多与公孙钤有关。初次见面时,他叫公孙钤坐在床榻上,公孙钤说“礼不可废”。此后每每相见,所谈多是政事,偶尔谈及其他,也都是他劝自己振作,偏那时自己颓废至极,最不耐烦听这些,公孙钤也见好就收,是以君臣二人关系并不算多么融洽。陵光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那时候公孙钤便对自己心存爱慕。
    若不是那场意外相救,只怕他们此生无缘,此时此刻,我还沉溺于酒醉之中吧。都说是我救了公孙钤,何尝不是公孙钤救了我呢?这个人把我从愧疚中解救出来,把我从遗憾中拖出来,让我不知不觉中为他慌张,怕他神伤,愿意把一切都给他。而他呢,犹顾虑到我为一国之君的颜面,怕我难堪,不欲我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他太好了,好得就像一场梦。
    陵光不敢入睡,生怕这梦醒了,他就不见了。
    这个人的怀抱如此舒适,令人安心,陵光贪恋无比,一刻都不愿分神去想不远处的宫殿里,住着野心不小的天枢君臣二人,还有抱着敌意的瑶光王子,还有包庇瑶光王子的另一个国君。
    陵光想,我有公孙钤,他说他会守着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