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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抬手抚了抚她高束的长发,沉吟稍许后淡淡勾唇道:“日后我若娶了你,你魔界的事,我难道也该置之不理?”
司琅闻言一愣:“这……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宋珩反问:“为何不能?”
司琅询问之前本还意图探查他同意之下究竟有几分是因为司御的强迫,但却没想到他的回答竟如此直白。
她不由想起了方才司御的话。
——“你又怎知他不是自愿?”
是了,堂堂仙界将军十座统帅,再如何也不可能被轻易强迫,饶是魔帝又能对他如何?
他既做了这个决定,那么定然是他自己的意愿。
只是……
若他做此决定的原因是为了她,那她就更无理由让他以身犯险。
司琅神情淡然冷静,语气中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她看着他:“这件事,我不同意你去。”
司琅对宋珩,这一次的态度倒是前所未有的强硬,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也没有出现,凉亭里除了宋珩,就只有大眼瞪小眼,互相毫不知情的文竹与武竹姐弟。
一桌的饭菜无人动筷,很快就慢慢凉了下去,宋珩静坐等了会儿司琅,见她始终没有出现,才让文竹先将凉掉的饭菜收拾下去,而后起身朝司琅的主殿走去。
主殿很静,里头也无光亮溢出,一眼瞧去便知无人,宋珩没有进去,站了几秒后抬头看向房檐,寂静的夜空偶有飞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影。
垂眸收回视线,宋珩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径之上。小径深处连着山林,幽黑之中不见尽头。
静默沉吟片刻,宋珩忽而抬脚,转身朝芳沅林的方向而去。
云泉旁的小屋内亮着几盏烛灯,光线微弱,只隐隐照亮一角,司琅坐在偏暗的书桌一方,俯身以手背垫着下巴,一双清冷的眼穿过窗牖,并无什么焦距地垂落着。
脚步声临近的时候,她尚还未完全回神,直至飘飞的心绪收拢之后,那股熟悉的清润气息已经无法忽视了。
她缓缓坐直,转身。
“饭菜已经凉了,要不要吃点别的东西?”宋珩问。
王府虽大,但他能找来,司琅也不算意外。
她垂着脑袋摇了摇:“我不饿。”
随着她尾音落地,本就不算亮堂的屋内一阵安静。宋珩垂眸看了会儿她的发顶,终是无奈地轻叹一声。
他妥协一般地环住她的肩膀,将司琅轻轻拉起:“为何不想我去,嗯?”
他失笑道:“总得有个原因吧。”
饶是取人性命都得有个缘由,何况是她这般强硬的坚持。
司琅的沉默漫长且平淡,清澈的双眸失了亮光,就连烛火映在眼中,都不免黯然失色。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
“我和你说过的吧,这里是我母亲以前住过的地方。”
宋珩记得:“嗯。”
“除此之外,这里……”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也是她离世的地方。”
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不比当初在瞢暗之境陷入幻境时令她轻松。
熟悉的府内山林,望眼欲穿的青树绿叶,云泉之下一人一兽,欢声笑语曾经是那么清晰动人。
她仍还记得她的声音,一字一字,轻轻柔柔地唤着她:“阿琅,阿琅。”
司琅闭了闭眼,唇畔轻颤:“她是因为堕魔,而魂飞魄散的。”
宋珩闻言一怔。
目光轻顿,视线缓缓落在她白皙眉间,那枚乌黑的半月印记上。
他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枚印记,是当初在瞢暗之境,她陷入幻境无法自控,而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向他展露的。
魔族堕魔,虽少之甚少,但他却是听闻过的。
也知堕魔之人,或被浑浊魔气所寄生的人,皆都会在眉间生出乌色的半月,那是堕魔的印记,此生此世,都无拔除的可能。
她那时虽用法术掩盖印记,且极力抑制魔气,但也正因此才会容易落入幻境,失去控制自我的能力。
故他为她化出印记,希望她莫要因此迷失再入幻境,但确实没有想过,她竟真的再未掩去这印记。
也从来未有料到,这印记,竟会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
“堕魔的人没有意识,频繁的失控和爆发会磨损尽他们的耐心,他们认不得人,也控制不住自己。”
司琅抿紧唇角:“你知道……当初因为我母亲而丧命的人有多少吗?”
明素和司琅不同,她自出生起,便是真真正正的堕魔之身,只是那股浑浊的魔气在她体内潜藏,许多年都不曾显露端倪,她也从未真的在意过。
明素的失控来得毫无预兆,似乎只有一天,又仿佛不过那么一瞬。
那日在芳沅林上,司琅远远便看见了她,母亲望着她时永远那么温和淡雅,一如往常般抬手轻轻唤她:“阿琅,过来。”
而她便那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