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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谋……”
付荷一边开门,一边顿住。
倒不是因为史棣文的喋喋不休。
她抬眼:“你知道他叫厚福?”
史棣文的发条一点点松下来:“我……Zoe说的。”
“我的住址?”
“我只能说……Zoe还是挺好套话的。”
事已至此,付荷没急着进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如果我刚刚上楼没有叮里咣啷,没有累,没有倒栽葱的可能,你不会露面对不对?毕竟五楼上面有六楼,有你的藏身之处。”
史棣文供认不讳:“是。我只是路过来看看,现在的局面不在我计划之中。”
付荷如释重负:“太好了。那我们一言为定,现在的局面……就当没发生过。”
付荷进门,关门。这是最好的收场,像是走在平衡木上,东倒西歪,频频要掉下去,但在最后关头还是稳了住。
除了……厚福在最后关头,也就是在付荷关门的那一刹那,脱口而出道:“爸爸!”
门内。付荷不可思议地将厚福瞪了又瞪。而厚福刺溜一下脱离了付荷的怀抱,着陆,手舞足蹈。付荷身心俱疲,靠着门板缓缓瘫坐下去。
门外,鸦雀无声。
付荷竖着耳朵,不知道史棣文有没有离开。离开,他是插了翅膀吗?不然怎么会没有一点点脚步声?抑或是还在?还在等什么?
直到门板被史棣文咣咣地擂响:“付荷,你会不会教育孩子啊?这臭小子逮着谁都喊爸爸?”
“滚。”付荷奄奄一息,只能用这一个字碰碰运气。
“滚?”这是厚福在有样学样。
付荷头都要炸了:“臭小子……妈妈诗词歌赋的时候你不学,这你倒学得快。”
好在,这一个字是真好用。
史棣文离开了。
无论时隔多久,他和她还是“同类”。
二人心照不宣,这样的久别重逢不是什么好事。彼此若无情,那只管叙叙旧,若有情,再试一把也无妨。偏偏他们游离在二者之间,用六个字概括便是还没忘,却无解。她还是当年的她,在付家母凭子贵。他也还是戴着面具的他,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还是分开的好。
分开,至少耳根清净,心里也清净。
厚福吃了药,上床睡觉,直到天蒙蒙亮,体热又卷土重来,再吃药,再上床睡觉。付荷知道小儿急疹就是这样,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过劳,整个人昏昏沉沉。
这个小家伙,人如其名。
他曾叫大壮,便壮壮实实了两年。后来他叫厚福,便真的福如东海,两年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还是头一回遭了罪,烧到嘟嘟囔囔说胡话。
付荷给厚福换了个退热贴,喘口气,想起了于敖说要来接她共进午餐。
她犯不着让他白跑一趟,又想起了他的名片。
她将风衣两侧的口袋摸了个遍,于敖的名片不翼而飞。
这时,郑香宜致电付荷:“表姐,我们登机了,一会儿见!”
付荷哈欠连天:“不请自来,能不能不见?”
“我倒是‘请’你回北京,可你不回啊!唯一一个妹妹要结婚,你不到场也就罢了,提前陪我置置装,吃个下午茶,同床共枕讲个悄悄话,让我享受一下最后的单身,这是你的义务。”郑香宜越来越伶牙俐齿,“这是你不可推卸的义务!”
挂断电话,付荷没有了困意。
一闲下来,往事便历历在目。
付荷对付有余的一个怨字,被封存了半辈子,直到厚福出生的那天。
那天,有如死里逃生的付荷被护士抬下产床,抬上推车。厚福被包裹后,就搁在付荷的颈边。他又红,又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付荷歪了一下头,依偎住他,心说妈妈才没有嫌你丑……
就在这时,产房的两扇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来者是闻讯从家中匆匆赶来的付有余:“男孩儿?是个男孩儿?”
康芸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医生和护士公事公办:“出去!这儿多少的产妇,又不是给你们一家开的,男的进来像话吗?出去!”
付有余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孙子!”
隔着几米的距离,付荷一欠身,和付有余四目相对。
付有余喜极而泣:“小荷,好样的!”
那是付荷第一次从付有余的眼睛里看到父爱,而在此情此景下的看到,她宁愿什么都没看到。
其余产妇的家属也怒气冲冲地涌了上来。
人一多,反倒让付有余钻了空子。他一猛子扎到付荷的身边,抱过厚福,反作用力将付荷此时赖以为生的推车撞得远远的。付荷无能为力,任凭推车亲吻上墙壁,任凭自己心如死灰。
那一刻,付荷决定了带走厚福。
她决定了做一个睚眦必报的不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