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纤瘦的身体靠在门上,缩成小小不安的一团。
为什么把他一个人关起来?
从那个房间开始,哥哥在他面前每一天都变得更加陌生。像一座梦幻疏离的清冷雕像渐渐生出无数裂痕,从裂痕中留下黑洞洞的液体,坏了般破开、损毁,一点一点面目全非。
过了很久,直到程嘉余坐在地上冷得微微发抖,门终于再次被打开。程砚推开门见弟弟蜷缩着坐在门边,握着门把的手指稍一用力,沉默半晌,说:“来吃饭。”
晚饭依旧如常。两人坐在桌的两边沉默吃饭,只有碗筷偶尔碰触轻轻声响。灯落下温暖的黄光,罩住两个冰冷的人。
程嘉余勉强咽下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可放下碗后又不安坐在椅子上不敢擅自离开。哥哥虽然不说话,视线也始终没有放在他的身上,但仿佛有无形的锁链将他捆缚在哥哥的面前,令他半步也不敢多走。
“我,我吃饱了……”程嘉余低着头说。
程砚坐在他对面视线不抬,开口:“今晚在我房间睡。”
程嘉余想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为什么骗他。
为什么要和周杨一起把他唯一的朋友剥夺,既不爱他,还要让他重新变成孤独一个人。
但程嘉余什么都不敢问。他胆子小,本能地不愿意让哥哥不开心,他永远是追着程砚道歉、主动贴上去的那个,就算亲眼看到他哥和别人上床,生了病被扔在一边,和别人联合一起骗他。
程嘉余除了一天比一天更痛苦,什么也做不到。
程嘉余一个人躺在程砚的床上,被子裹住他,房间漆黑静谧,窗外夜色茫茫。他哥一直在外面没有进来,他不知道哥哥在做什么,周围太安静了,程嘉余躲在被子里,睁着眼睛恍惚以为自己陷入沉眠的幻觉。
程嘉余小幅度晃晃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前,扶着门把慢慢往下按,把门拉开一点微不可见的小缝。
一个纹丝不动的漆黑身影站在他的面前。程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前,不知悄无声息看着这道门多久,他俊美的容颜一半融于阴影之中,一半在光里像冰冷的神明,漠然看着他唯一的信徒。
程嘉余吓得后退几步,门砰地撞在墙上,被程砚一手抵住,他的影子随之落下,罩住程嘉余全身。
“又想去哪里。”
“我就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哥……”
程砚抬手握住他的小臂,程嘉余疼得呜一声,被他哥拖回床边,身形不稳摔在床上。他着实有些吓坏了,因为哥哥从来没有弄痛过他。
程砚看着他手臂上一圈很快泛起的红,移开视线。他按住程嘉余的肩膀,几乎不用力,程嘉余就顺着力道的方向被按进床里,睁着一双茫然紧张的大眼睛看着他,毫无防备,好像一击就会碎。
“睡。”程砚收回手,声音低如沉沉的大提琴,“不要再开门。”
门又一次关上,把光亮关在了外面。
程嘉余过了很久才在不安中勉强睡去,梦里混乱摇晃,又是那片黑影幢幢的森林,有人在他耳边尖锐大笑,说话,他睡得一身冷汗打湿睡衣,最后挣扎着在早晨的一缕光线中醒来。
天光大亮。程嘉余心有余悸坐起身,被噩梦魇得心率跳动不稳。枕边床铺平坦,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他轻轻喘息着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掀开被子下床离开哥哥的房间,见客厅空无一人,他哥已经去上班了。
程嘉余懵懵四处看着,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过九点。
他吓了一跳,忙跑去卫生间洗漱,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没有叫他起床,上学已经迟到,校车走了,哥哥也不在,难道让他一个人去学校……?为什么……为什么不在……
程嘉余洗过脸,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渐渐一股被抛下的孤独感摄住了他,他原本应该在哥哥的陪伴下坐上去学校的校车,然后周都会一直陪着他,学校里很热闹,他会在那里待上一天,然后哥哥来接他放学回家。
程嘉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换好衣服,整理好书包背上,在玄关处换上鞋子,准备一个人坐车去学校上学。
他按下门把手往外推,门锁咚的一声卡住,门岿然不动。程嘉余呆愣半晌,又试了几次,才终于意识到门从外面反锁了。
程嘉余一下子腿软蹲在地上。他哥把他反锁在家里了,没有和他说任何一句话,没有理由,连学校都不让他去,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程嘉余蹲在玄关处觉得又冷又怕,茫然拎着书包站起身。餐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饭,他走过去看着早饭,一点也没有碰,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垫里,双腿缩起来,整个人窝在沙发的角落里。
脑袋埋进腿间,不再动了。
一天过去,天色暗沉。大门终于打开,程砚回到家里,房里光线暗青,他来到客厅,看到程嘉余裹着毛毯窝在沙发里,只露出柔软的发丝,小小的一个,像被遗弃在角落的某种小只动物。
餐桌上的早饭没有动,厨房里做好用保鲜膜封起来的午饭也没有动。程砚什么也没说,脱掉外衣走过去把它们全都倒进垃圾桶,卷起袖子开始做晚饭。他做了一份简单的鸡蛋卷,泡一杯热牛奶,端到客厅沙发边放在茶几上,伸手把程嘉余抱着坐起来。
“吃饭。”
怀里的小孩脸色苍白、纤瘦,头发凌乱贴在额边,衣领松垮露出纤白的锁骨。他像是一个人躲着哭了很久,眼眶红肿,大大的眼睛里还湿漉漉的。程砚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端过盘子,夹起一个鸡蛋卷喂到他嘴边。程嘉余裹着毛毯没力气坐着,半晌还是张开嘴,咬了一小口鸡蛋卷。
他饿得胃都不舒服,只能慢慢小口地吃东西,程砚就慢慢喂他。直到盘子空掉,程砚刚收回手,程嘉余就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为什么把我关在家里?”程嘉余抬起头,小心又不解地看向他哥。他的目光清澈,纯真,像透明无瑕的琥珀撞进无边的黑夜,碰上程砚的眼睛。
程砚看着他,说,“你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不好吗。”
程嘉余惴惴不安道,“可你把我……反锁在家里,也不给我手机。”
“要手机做什么。”程砚的声音冰凉没有情绪,“就这么想和周都联系?”
程嘉余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
“你很喜欢他?”
程嘉余茫然地、又带着委屈地抬头看向他哥,他再次想起令他愤怒到几乎失控的那个时候,心中本该涌起怒意,却又被酸涩和悲伤淹没。他抓紧腿上的毛毯,声音低低的,“不是你让他来和我做朋友的吗。”
沉默过后,程砚再次开口时声音不合时宜地掺进一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