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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愿让任何人与之交手。就这样强迫症发作似地前后左右都想照顾,纵然他“三头六臂”不输,也绝对失了任何取胜强敌的机会。但他更不可能一个人跑。
“停手!…咳咳咳……”周冲扶着墙爬起,气一急,便喘不上气儿似地胸口难受。他见已是如此情形,其实不愿与御林军硬拼。
但三、四个人刀光剑影的激烈拼斗,不是一个人肯停就能停。更何况梁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独忽略的就是他——完全听不见。
梁石,其实之前每个夜晚都想象过相似的场景——独自杀出重围。他还从没觉得自己不能活着出去,现在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中也还好,只是再发现他一直护在身后的人不会剑就算了,竟然一箭不发!便很难受。他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剑锋一转!决心先杀出一条血路:“跟上我!”都说了“活捉周冲”,自己也是傻了,非要提高难度到“毫毛不掉”!
拼斗的压力瞬时反转,加上“黑鹰”锋刃的巨大威胁,定要见血出人命了。
“住手!咳咳……”周冲斗胆从背后去拉。
“干什么!”梁石余光惊见。但步伐可比他说话更快,就算收势还是迟了,人直接被他带倒。石阶不是平地,运气差能摔掉一条命。亏他反应神速地一把抓住了人,再转身扶住了墙。“啪”地一声巨响,铁鞭击在了他耳侧,石屑横飞——他知道对手是放了他一马。另一柄长刀架至他脖颈。
周冲坐在了石阶上,口中还在道:“各退一步!…咳咳……”
梁石收剑,蹲下身,看对方又在那里咳咳咳。试问自己生气吗?“没事吧……”他不由问。他只是看着这个人,然后感到有些难过罢了。也许是因为想做的事没能做到,就像没办法兑现诺言。
周冲摇头,抬头却是望向御林军:“我随你们去见陈将军。咳咳…走吧。”
“你!……”
御林军已经关闭了城门。
陈以趱一回头便见侍卫已将二人抓获,直接押送了过来。周冲,没像神经病一样微笑,也没像疯子一样龇牙瞪目,实在看不出在想什么,非常镇定地自己走到了他的面前。梁石是不情愿地跟着。
“陈将军……”
陈以趱一把摘下周冲的帽盔,一巴掌将人扇翻在地,终于能克制住胸中的狂怒。梁石只是双眉微蹙,没有多的余表情。
“让我把话说完…咳咳……”周冲痨鬼似地又咳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再开口,缓慢爬起,“是我要杀他。梁将军只是与我同来被拖累了。您可让他继续领兵,带我去面上。不过,能不能先不报皇上?”
“哦……那是不是也不要报你父亲呢?”
“父亲……父亲在皇城已经战死了……”周冲垂下眼。
陈以趱一愣,其人都大吃一惊。
“皇上已经知道了。南征结束前,请各位保密,不能动摇军心。”周冲慢慢地继续道,“黄熠,先失潇城。那时若没夺回城池,南征军已被围歼。然后他再失了沙长城。这一路上,天气转寒粮草告罄,没有补给,多少将士没战死沙场却病死在了路上……”周冲抬起眼,双目泛红,“他若是春邱太子,我第一个不服。江山岂能送在他手里?今日,我杀他了事,被千刀万剐心甘情愿。我自去和父亲解释。”
“好哇好哇……”陈以趱也红了眼眶,“你自去解释吧!”一挥手,“关入城楼!”
周冲没再多说,交了兵符。他那半张脸已经肿了,走的最后望了陈以趱一眼,依旧是看不出喜怒哀伤,但无言胜有言,恰似留下了一大段未说完的话……
陈以趱又见梁石是一直目送周冲离去。“梁将军,皇子之死这里所有人都不可能脱干系。既然你是不想他被抓,为什么不阻止?还想跑?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带的兵马闯城,是想造反吗!”
梁石终于收回了目光,此刻内心也已经平静下来——他发现自己总是慢那个人半拍。“我认为周将军说的、做的都对,与他同心。陈将军,您领御林军只顾皇子的安危。现在皇子已经死了。城中剩后军千人,城外五百骑是先到的,另外还有两千人在赶来的路上。粮草紧缺,战况紧迫。上报这样的事,抓主将,只会扰乱军心,有害无益啊!周大将军为春邱竭尽全力,甚至为南征战死,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想造反呢?”
“满口胡言!”赵学士来报黄熠死讯刚,霎时又恨得双目充血,“你二人在沙长城享乐不理事,闯下大祸。现在更是不惜杀皇子狡辩过错!陈将军,有其父不是必有其子啊!……”
陈以趱示意打住。
“要无法无天了吗!要无法无天了吗!”赵玉明尽失风度地又转向边上的侍卫(没人鸟他),最后拂袖离去。他本来是未来太子最信任的老师。
陈以趱没再多说。夜色将落,该死的傍晚必须结束了。他下令城外的士兵进城休息,粮草辎重全部回城,然后收走了梁石的兵符、剑与匕首,不过没把人也抓起来,只是单独又聊了聊,过问了军务,援军的情况,然后是皇城、潇城之战的详情,不过没问沙长内奸的事。然后他安排梁石在屋中吃饭休息,不准出门。
梁石不知道陈将军如何打算,能说的都如实说了。仔细想,他们这一路的任务其实算基本完成,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黄熠出事的消息走得比黄腾快,招来变数。所以周冲才会说:请先不要告知皇上。不过从刚才的交谈,梁石感到陈将军似乎以大局为重,并不着急。
晚饭后梁石实在无事可做,干脆要了一桶热水洗澡睡觉。一钻进木桶,一头睡了过去,直到水微凉被冷醒。实在太疲惫了,从潇城到六码,这一路上身心俱疲,简直是这辈子最大的挑战:一想到就绝望的行军距离,大雨,冻得瑟瑟发抖,忍饥挨饿,搜刮搜抢(良心折磨),看病号越来越多却无能为力——撇开担心敌军与黄熠不谈。
现在才知道,无兵符在手是如此轻松……
他宁愿去战场上搏命,再也不想为两千人明天吃什么发愁!——一瞬的、脱离实际的、发泄似的感慨罢了。
回到现实,他觉得自己只是征战得没别人(周冲)多,才吃了一点苦就要开始大呼小叫。
如今,“任务”和“挑战”一下子都完成了。他仰在澡桶里望着空洞的屋顶,感觉生、死、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似乎一身轻松,但也没能放肆地笑出来。匆匆洗了两下,便从桶里爬了出来,抓过布巾擦干。
他短见,想不了太远,到现在还是没琢磨黄腾到底能不能成功,只是想知道砸断他“碎玉”的人怎样了。
自己甚至还能洗澡睡觉,对方呢?
他不是没有想,是一直在想,感觉刚才睡着做梦都在想。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