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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惧他、怕他,可不爱他,这样的父亲有什么意思?”
娥皇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听说天神皆有天命,不论付出再大的代价,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他不是不爱你,正是因为爱你,知道你懂,才愿意把最脆弱的一面交给你,让你替他呵护。”
我低头不语。
“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他会明白父亲的爱,我能做的,就是让他在理解父亲的那一日,不至于后悔父子间曾有过疏离。”
我心头一震,曾经的我,都做了些什么?
娥皇握住我的手:“庚辰,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孩子会离家,他才是与你相伴一生的人,一辈子那么长,解不开的隔阂终究会垒成一堵墙,阻断今后的路。”
太一曾有机会继任天帝,他是想为天界做点什么的。可我不能理解他的辛劳,甚至埋怨他恨他,和娥皇比起来,我好像是有点自私了。
但我还是委屈:“既然成为夫妻,凭什么要一人承担?”
“你以为的一个人,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娥皇拍拍我的手,“你仔细想想,他当真一点都不顾吗?”
经她一点拨,许多零碎的点滴串联成线,绕紧了我的心。他不论出去多久,回来第一件事一定是找我,记得我的喜好,要握着我的手才能睡着。有时候屏翳闯祸,我回来也未曾听到告状,还以为大家都习以为常,如今想来,许是他赶在我之前摆平了。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不沟通不交流,再好的关系也会变淡,再牢固的信任也容易消散。”
娥皇反问:“你给他机会了吗?”
“我……”
是啊,我们都没给过对方机会。
我有点难过了。
娥皇宽慰道:“我不清楚你们怎么了,但夫妻间的事,从来都不是哪一个人的过错,你不必自责,更不必责怪他。”
窗外的风吹得竹叶簌簌地响,竹影倾斜,倒影在窗框上,晃得我心烦意乱。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屏翳确乎是死了,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他,更不能原谅自己。
“有一点你说的不对。”娥皇的目光追随着一片竹叶,看它晃悠悠地落在我们脚下,“既已结为夫妻,无论如何,要信任,唯有爱与信任不可消散。”
“虞帝整日忙于政务,你们之间交流不多,这么多年,你从未动摇吗?”
“当然。”娥皇道,“我爱他,正是因为他有心怀天下的抱负。
“哪怕负你?”
娥皇自信地道:“他不会。”
外头下起了小雨,我心中一沉,低声问:“若生死相隔呢?”
“他往,我便随。”娥皇淡然一笑,“没有什么能让我们相隔,包括生死。”
我叹然:“怎样才能有这样的勇气?”
“无他,爱而已。”
死生相随,太一为我拔鳞,到底也是死生相随了。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娥皇奏了一遍《龙吟》,只听过一次便能完整地记下来,她的音律天赋着实很高了。
我静静地听着,重逢后的点滴都顺着琴音流淌进了我心里。
太一,我到底该不该原谅你?
揉完最后一个音,娥皇问:“这是他作的吧?”
我默认。
“不论你们发生过什么,总归是最亲近的人,试着去理解他,或许你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原本我是喜欢下雨的,可今夜我只觉得,雨声是如此扰人。
丰隆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气都没喘匀,将一封信交给娥皇,满怀悲痛地道:“出事了。”
湘思(三)
雨下个不停。
我没敢打搅娥皇女英,虞帝被葬在九嶷山,我私下里听见她们想前去祭拜,却被丰隆挡了回去。他之前略略提过一句,原本是想将虞帝的遗体带回来的,可他做不到。这个“做不到”,娥皇女英不懂,我却心知肚明。帝俊有意接虞帝上天界,只是不知何故未能成行,既然已经下葬,只怕肉身已毁,灵魂归冥界管辖,丰隆身为天神没法插手。
这几日,丰隆则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一改往常的嬉笑戏谑,闷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于是与他搭话:“虞帝遇上鬼影了吗?”
他抬头看天,不说话。
“他是怎么死的?”
继续抬头看天,还是不说话。
“你带我去九嶷山瞧瞧可好?”
丰隆都快把天看出一个窟窿来了,就是不说话。
想起他与后土的关系,我故意逗道:“要不你去找冥帝问问?”
丰隆不看天了,却坚定地摇摇头。
这小子,阻拦的时候偏想,鼓励的时候却怂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整日守着我做什么?需要宽慰的是娥皇女英。”
“你身体不好,应当凝神静养,什么都不要想。”这是丰隆这几天主动同我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