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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离严府愈近,严恪的不安便愈加重几分,直到他终于亲眼看见檀灰的府门、满是锈迹的门钉以及破落的牌匾。门口杂草丛生,起码已经有些年月无人打理;门两边的石狮上被刻上了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右侧的脑袋上还有个拳头大小的坑洞;地上堆着些垃圾,有断掉的木轮和秃了的扫帚。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周荣祁、林牧和尹小楠三人谁不敢说话,只安安静静地站在严恪身后。
    严恪铁青着脸,下马,上前推开了尽是灰渍的大门。门上有细碎的木屑落下,还有连片的蛛网,正门连门栓都未曾拴上。
    其余三人将马束在门柱后也连忙跟上——屏风已朽得七七八八,却还能看出金丝楠的影子。院子里,杂草长了数尺高,有惊鸟看见人进来了连忙扑棱着翅膀飞走。
    这府,怎么看都已经荒了数年。
    “老大,这……”林牧刚开口,便被小楠拽住了袖口,摇摇头。
    “让老大一个人静一会吧。”小楠轻声道。
    严恪自诩见惯了风浪,唯独在这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敌军朝他投来枪林弹雨,他却只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躲闪。
    突然,严恪想是想起什么一样,快步往宅子更深处走去。
    “把草处理了。”严恪冷声道,随即又补了一句:“别弄坏东西。”
    余下三人立刻听懂了命令,掏出兵刃开始劈砍院中杂草。他们手中握着的可都是在前线砍下千百敌军头颅的神兵利器,现在却被握紧了除草,还要小心别砍坏了院子里陈旧的石桌或是圈椅。想要快点弄完却又不敢用力,三个在战场上叱咤惯了的人此时束手束脚的怎么都别扭,场面有些好看。
    三步并作两步,严恪几乎是朝祠堂冲了过去。
    那本应闪着光的精铜门扣已经锈得不成样子,门面上的红漆脱落了大半。
    推开祠堂大门,尘土飞扬,蛛网遍布,这不是他印象中祠堂该有的样子。在严恪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这里都该是给下人们日日打扫小心维护的地方,至少门上的铜器需要日日打蜡保养,先祖牌位前供奉的香火、糕点、瓜果必然旬旬换新——严家组训训导严家子孙需“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世间万般事物,唯有祭祀不可怠慢。祠堂本该是严家最庄重严肃的地方,现在竟然如此颓然。
    严恪上前,扶起自己父母双亲倒下的牌位,擦掉看上面记载的生卒年月,竟已逝三年有余。
    三年,三年……
    仿佛上一秒他还因为顽皮被父亲责骂,罚他跪在祖宗牌位前静思己过,那严厉却慈祥的教诲还在耳边回响;转眼间,物是人非,自己倏然间成了父母双亡的世间遗孤。
    严恪的手有些发抖,他从未想到自己归乡后要做的第一件事竟是为双亲守孝。
    一别十余年,他几乎月月给家中写信,却甚少收到回书。一开始,月月有家信,再往后便是三五月,再往后,近乎一年才有一封。
    严恪给家中写信总是报喜不报忧,而父母又何尝不是这样。母亲总叮嘱他要穿好吃好,别染了风寒,父亲总告诉他大男人需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可万不敢在战场上苟且偷生,让敌寇看了笑话。末了,他们又总会说,家中一切都好,让他勿要挂念。
    他总以为是因为自己时常随着军营迁徙,家书是在战火中遗失了。
    却没成想……却没成想……
    扑通一声,严恪的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
    “爹,娘,恪儿回来晚了。”
    2 守孝
    严恪准备为父母守孝三天,期间不会离开祠堂半步。开始前,他令其他三人先将府宅内外简单打扫,又散了银锭,让小楠先去买些下人回来。
    这里毕竟是严恪的家,而家要有家的样子。
    小楠将祠堂大门慢慢关上,严恪在蒲团上跪得笔直,他的手稳稳搭在腿面上,壮阔的背肌耸起,像一堵墙,带着不动如山的气势。
    “好啦,现在——”林牧一脸兴奋,声音却拖得老长。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却又没心没肺的时候。漂亮又有些粗粝的脸蛋上,眉毛有些夸张的扬起。说实话他并不太理解老大为什么情绪这样沉重,或许是因为他从小便父母双亡,“父亲”“母亲”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意象,在他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
    “我们要做什么呢——”林牧问道,兴奋地在原地蹦来蹦去——这可是他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城郡,刚刚骑马从外面走了一遭,虽说只是粗略地看了看,花花绿绿的那些没见过的稀罕玩意还是让他心里痒痒的。只是几乎是一瞬间,林牧伸手从小楠腰间顺走了满是银锭的荷包,不费吹灰之力,还炫耀般得拿在手中抛起又接住,道:“我们去找个铁铺,给兵刃重新淬淬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