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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进老夫人怀中哭了个痛快。
她时而恸哭,时而大笑。
大悲大喜间,倒真的病了一场。
旁人皆不知她为何如此。
玉竹不假人手照顾了她十五年,最是了解她,却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
玉竹见她喝完了一盏解暑茶,方抬了手去摸她的额头,触手温热,不过凉也不过热,松了一口气,“今晨姑娘如何同奴婢许誓的,今个儿会一直待在屋中哪儿也不去。”
月婉带上了些许的不好意思,拉住玉竹的衣袖轻晃,像小时候那般同玉竹撒娇,“我错了嘛,玉竹。”
月婉笑眯眯的看着玉竹,从前她只要一撒娇,玉竹便没有办法,此刻也是如此,玉竹满是无奈,却也没有继续责备她,只是将她一头长至腰间的黑发挽起。玉竹拿着篦子轻轻顺着她乌黑顺滑的长发,一边道:“奴婢还得去前院里看着玉兰她们晒东西,姑娘就待在房中不许再出门,可明白?”
月婉乖巧点了头,玉竹还是不放心,又嘱咐过一回方才掀了门帘出了门去。
玉竹走到院门口,心中一动回过头去,见月婉坐在窗前竹榻上,双手倚着窗台杵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窗外天空,仿佛天空藏着宝物似的。她叹了一口气,紧蹙着眉朝前院去。
月婉看着天空,天空蔚蓝,烈阳高照,带着无限的生机。
她的双瞳黝黑如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有活在无尽黑暗中的人,才会对光渴求向往,恨不得这世上从此只有白天,没有黑夜。
不知过了多久,月婉的神情开始恍惚。
她有数年时间不曾见过光,临到饮下鸩酒奔赴黄泉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都是一片漆黑。
那一杯带着浓郁香气的鸩酒灼烧了她的五脏六腑,她静静睁着双眼在黑暗之中感受着逐渐渗入骨髓的痛楚,等待着死亡到来。
意识渐渐涣散,她忽而听见周围响起了欢笑声,宛若置身于一处热闹繁华之地,她好像听见了最疼爱她的祖父祖母笑着呼唤她的闺名,还有同她一起长大的兄弟姊妹们的声音,还有许多许多人的声音,都是她已经多年不曾见过的故人们的声音。
这些声音像是在为她庆祝着十五岁的生辰。
她想,这或许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最怀念的是她的年少时光,所以才会在死亡到来的这一刻,想起从前。
伴随着这些欢笑声,往事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十五岁时的她,如同十五年的每一年一般,依旧是太师府中被百般宠爱的姑娘,万事不愁心,日子如轻羽,随风飘荡无忧无虑。
十五岁的生辰,仿佛整座长安城都在为她庆贺。
她用尽了力气,终于想起,十五岁那年,那是她最后的快乐时光。
往后的岁月里,故人一一离她远去,或是阴阳相隔,又或是嫌隙益生再无相合,永生不相见。
她的眼睛忽而有些酸涩肿胀,好似有热泪正不停地从眼尾滑落。
这大概是人之将死总会对人世有留恋,月婉脑海之中生一丝荒诞虚妄的念头。
若是能回到年少时,一切都重新来过,她会不会拥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没有那一道赐婚圣旨,没有嫁给李燕麟,没有在东宫数着日子过活,没有被人暗害伤了双眼,从此目不能视,只能活在黑暗中。
陆家还在,没有因为李燕麟而家破人亡。
爹爹、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兄弟姊妹、所有人都还活着。
她不会违背真心,会嫁给真心喜欢的人。
身体越来越重,像是要沉入地狱,月婉想一定是鸩酒起了效果,她真的就要死了。
然后,空洞黑暗的前方忽然有了刺眼的光晕。
月婉疑惑,她的双眼瞎了数年,如何能看见光?可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光亮褪去之后,月婉惊觉自己跪在蒲团之上,祖父祖母正端坐于她的前方,慈爱的看着她。有位年迈却又威严极重的老妇人手持一顶金冠,徐徐向她走来,将金冠戴在她的头顶,还念着祝福之词。
只听得老妇人开口,声音响亮带着慈爱。
“陆氏有女,名月婉,年十五,今行笄之年……”
“惟愿此女平安康乐、无病无灾、福泽绵延、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