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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娘子,请问你知道杨福家是哪一家吗?”
老杨的名字就叫杨福, 土的掉渣, 一点都没有艺术家的气息。
林悠将这年轻人打量一番, 见他衣着楚楚,头戴幞头,背后背着个书生架,看起来三十多岁,文质彬彬。
这人找老杨做什么?
林悠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给他指了路:
“从这进去数第三家, 老头姓杨。”
那人感激道谢后, 从林悠身边经过,顺着她指的方向寻去。
林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想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转念一想,老杨把她的画说撕就撕了, 心情着实不佳, 便不想去管他的闲事。
但往回走到半路, 林悠受不住良心的谴责,那人虽然看着不像凶神恶煞的样儿,但万一是个要债的,要对老杨不利呢?
老杨这人虽然市侩了些, 俗气了些,讨厌了些,但却是林悠正正经经磕头拜过师的, 而他也确实没藏私,把自己会的都毫不藏私教给了林悠。
也罢!
就当回去拿洗干净的空碗,顺便看他一眼好了。
林悠把自己劝好后,加快脚步回到老杨家门外,刚走近就听见里面正发生激烈争吵——
“……你也配让我叫你爹!”
“我怎么不配?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的祖宅,我这不是给你赎回来了吗?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要的是祖宅吗?我要你把祖宅赎回来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赎回了那破宅子,就能抹平你做的那些龌龊事?”
“我没有做!你要我说几遍?你滚——滚出去——咳咳咳——”
院子里传来老杨激烈的咳嗽声,林悠赶忙推门进去,正好看见那中年书生从老杨房里出来,看见她时愣了愣。
屋里老杨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林悠不放心赶忙进去看他,中年书生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后,才背起他的书生架,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悠把老杨扶到躺椅上坐下,给他倒水顺气,老杨激烈的咳嗽才稍微好些,靠在椅背上微喘,拿起腰间酒壶还想灌酒,被林悠夺过酒壶:
“还想喝酒呢?不要命啦!”
老杨还来了脾气,弓着身面朝墙壁不说话。
林悠把酒壶放到一边,轻声问:“那是你儿子啊?”
老杨背对着她呼哧呼哧,就是不回答,林悠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说话呀!”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我没他那个儿子。”老杨气愤不已,情绪一激动,再次猛咳起来。
他这样子,林悠也不敢再多问了,可就这么回去,真担心老杨会不会想不开,于是林悠干脆去买了点菜来,一边摘菜一边陪着老杨。
老杨半躺在躺椅上,目光幽沉的透过窗户看天,跟儿子吵个架就跟老了十岁,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我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都扑在画画上。”
老杨忽然开口:“家里的钱都被我拿去买纸、买墨、买颜料,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我也不管,寒冬腊月,老婆白天去帮人洗衣服,晚上做针线卖钱。”
“所以你儿子……不喜欢你?”林悠问。
老杨自嘲一笑:“他何止不喜欢我,他恨我!我确实可恨,你知道后来我干了什么?”
顿了顿,老杨仿佛陷入那段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我把祖宅卖了,卖了五百两。”
怪不得刚才他们在说什么祖宅不祖宅的,林悠心想。
“卖了祖宅,你家里生活好点了?”林悠问。
老杨一声叹息:“我带着五百两离家出走了。二十年都没回去。”
林悠瞠目结舌,要老杨说的是真的,那他儿子恨他不是没理由的。
“确实可恨!”林悠不客气的评价,又问:“那你为什么二十年不回家?如今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老杨沉默了好久,后说:“之前在外面混的还挺好的,后来……落魄了,想起来家乡还有妻儿在,就回来了。”
渣!
太渣了!
林悠听了老杨这些话,气的牙床直痒痒,想忍着不说,可终究没忍住,说道:
“不是我说!您老前半生都那么绝情没管过妻儿死活,临了临了还回来打扰他们干什么?”
老杨沉默了,眼睛泛红,干裂的嘴巴开合好几回才哑着嗓子说出一句:
“我就是个……自私的人。”
“老了。在外面完够了,就想回来跟儿子亲近亲近,将来也好有个养老送终的人。”
“我是不是想得挺美?”
老杨瞪着空洞的眼睛看向窗外,嘴里说着刻薄可恨的话,林悠听他这么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己知道想挺美不就得了,问我做什么?反正如果是我爹这么对我和我娘,我别说认他,连家门都不会让他进。”林悠狠道。
老杨却忽然笑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