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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门口放下筷子。这是沈瑞林,青年的父亲,虽然人过中年,看起来却毫无老态,一身的威严庄正是部队铁血淬炼出来的。
一个约么40岁的女人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汤,“早听你哥说你要回来,汤刚热好,快先吃饭。”
坐在沈瑞林右手边的是沈煜之,青年的哥哥,年长他6岁,多了份成熟稳重,“曜之,过来坐,早就下了飞机也不回来,去哪儿了?”
“去看妈了,明天清明了。”被喊曜之的青年一边往桌边走一边回答。
布汤的女人手在空中一顿,沉默霎时弥漫。
青年拉开沈煜之旁的椅子坐下,低声喊了句“哥”。
沈煜之开口道:“张姨,别忙活了,先坐下吃饭吧。”转头对弟弟说,“怎么不叫我去接你,电话也打不通。”
“你把打车的钱给我报了吧,一个道理。”
刚歇下火气的沈瑞林闻言抬眼,“你跟你哥赖个什么劲?当初不是信誓旦旦不要家里一分钱吗?”
“以后也不会要。”青年眼都没抬回了一句。
“一年到头不回家,回来就是为了气我是吧?沈曜之,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沈瑞林还想问问他心里有没有自己这个父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老沈,曜之难得回来,有话好好说。”张姨扯了张纸巾递给沈瑞林缓和着劝到。
青年撇了一眼女人,眼里冷漠:“我姓顾,顾曜之。”
沈瑞林气得一拍桌子,起身上了楼。
“张姨,你劝劝爸。”沈煜之给了坐立不安的张菁菁一个台阶,张菁菁追着上了楼。
“你啊,回来就不消停,差不多可以了,爸爸年纪也大了。”沈煜之倒了一杯白水递给顾曜之。
顾曜之接过一口喝完,望向他:“哥,一直想问问你,你就不难过吗?”
也许是刚刚从母亲墓前回来,顾曜之心里带着些痛楚,走到门口又看这一家人其乐融融,心里有些愤懑,他没多想,张口就问出了这句话。
沈煜之脸色难得一沉,右手撑着弟弟的椅背,思索半晌说:“难过啊。”
他左手拿过水壶给自己满上,“可人不能一直难过。一直念着,难过也会变质的,这一辈子,日子还很长,事情还很多。”
沈煜之好像总是理智的,他冷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爱护弟弟也尊敬着父亲。也许是母亲去世时,他的年岁要大一些,从军校毕业了,也进入了部队磨练。如今的他,一个一等功,三个二等功在身,30岁的沈煜之已经是副军职的大校军衔。
顾曜之的母亲顾芝8年前生病去世。
沈瑞林二十多年前调往西北军区任职,那时刚生下小儿子的顾芝留在了上海,小儿子嗷嗷待哺,大儿子已近学龄,顾芝不得不为孩子考虑。
每逢假期,顾芝会带着儿子们去西北,但从顾曜之10岁那年起就再没去过,往往是沈瑞林在探亲假时回到家里陪伴孩子。
顾芝去世后两个月,沈瑞林从西北带回了张菁菁,说是已故战友的妹妹,以后由她照料顾曜之。
然而隔年,顾曜之在父亲卧室翻到了沈瑞林与张菁菁的结婚证,时间是2004年。
父母关系日渐疏远的原因,自己每次提起要像父亲一样成为军人时,母亲脸上的落寞,统统得到了答案。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对父亲信任的崩塌,对被欺瞒的恨意,统统转化成了愤怒。
他撕了军大录取通知书,返校复读,从此也改姓了顾。
沈煜之敲了敲书房的门,转动把手:“爸,张姨给您煮了面,再吃点儿?”
沈瑞林立在书桌前,手中毛笔不停,手腕翻飞,一篇洋洋洒洒的《赤壁赋》跃然纸上。
良久,他搁下笔,“他走了?”
“谁?”沈煜之故作不知。
沈瑞林抬眼看着他,沈煜之又装作恍然大悟:“哦,您说曜之啊,走了啊,知道自己把您气得不轻,不好意思留下来。”
“哼,他不好意思?”沈瑞林显然不信,也没打算计较,“你去西南军区调令下来了?”
说起正事,沈煜之收起脸上的淡笑:“下来了,这次巡视完就走,五月初吧。”
“下个月?这么快?”沈瑞林清洗毛笔的动作停下来,“去西南是因为曜之在那儿吧。”
并不是疑问,是结论。
沈煜之说:“爸,我和曜之在一块儿,不是也挺好吗?有我照顾他,您也放心。”
“他那个律所谁知道开多久,在深圳好好的,怎么又搬去了成都?”沈瑞林提起顾曜之就来气,声音不免有些大。
沈煜之只能语气软和着解释:“爸,是开了分所在成都,他去负责那边业务,您知道,妈在那儿长大的,弟弟他想在那儿。”
连“弟弟”都叫出口了,沈瑞林明白大儿子不想自己多想。不论如何,不管顾曜之姓顾还是姓沈,他都是沈煜之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提起顾芝,沈瑞林却只能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