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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声道。
“凶险?”二人都怔了一怔。
萧骆北问:“是说我二人终不得善终么?”
慧远摇头:“相生相克并不一定不得善终,一切还要看天命。若只论先天姻缘,你们二人今生本不该相逢,相逢也是罪孽,少不了痛苦折磨。但你们却偏生遇到了,说明天意也许另有考量。老衲也很好奇,所以愿意破例问一问天意。”
说着取来签桶,递给二人,让二人一人握住一半,一起轻微用力摇晃。很快,一只薄薄的竹签便掉了出来。
慕晚舟拾起来,萧骆北在一旁问:“上面写了什么?”
慕晚舟照着签正面的题句念了出来:“彼时情深皆薄情,不应相逢;纵使回头却缘浅,总是别离。”
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这签说得,还真是百分百的符合他二人的过往。
萧骆北脸色黑了一黑:“这是什么意思?!”很不高兴。
慕晚舟柔声安慰他:“说好不信的,你又这样生气。先听听大师怎么说吧。”
慧远大师接过签去,细细看了一遍,没有立刻作答,却是翻到了那签的背面。
他又看了一阵,将签静静放到桌上,向二人略一行礼道:
“真愿寺的姻缘签与一般寺庙不同。签的好坏,并不会直接以凶吉的字样显示,而是要将正面的题句与背面的解惑结合起来才可解读。”
慕晚舟问:“那背面写了什么?”
慧远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却是温声道:
“从正面的题句来看,二位的相遇相识并不美好,表面的情深几许皆是虚情假意。到后来,真心相许之后,却又甚多误会磨难,分分合合,一直错过。你们之间,只能用孽缘二字来形容,说是大凶也不为过。这也应了老衲方才第一眼的判断。”
萧骆北脸色发白:“那又如何?!”
慧远不慌不忙继续道:“然而,这背面的解惑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二位的姻缘疑似山穷水尽,实则柳暗花明,未来到底如何,却叫人看不清。这只签便说是中签也十分恰当。”
“中签?”慕晚舟唇边泛起笑意,“不错,我很满意。”
说着拿过签去,读那背面的解惑诗句:
“千金散尽还复来,真心还需真心换。”
萧骆北听了这两句,却是眸中一热,原本呆滞无光的双目竟是微微红了。
“多谢大师指点!”他颤声道,“原来果真如此,成与不成,皆在人的本心。所谓天意,也并非一成不变;而命中注定,却也是自己争取来的。”
慧远赞许的点点头:“施主既已有此领悟,便无需老衲多言了。”
二人谢过慧远,慧远又去取来一只丝质的锦囊,将签放入,递给二人:
“二位远道而来,既是求了如此一只不同寻常的签,便好生收着吧。望二位今后无论走到了哪一步,都不要忘记今日之事。”
“多谢大师。”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谢过,退了出去。
“晚舟,这签就放在你那好不好?”出门后,萧骆北柔声说,“今日的签,是朕提议来求的,便当作是朕给你那只结发锦囊的回礼,好吗?”
“好。”慕晚舟将签牢牢握在掌心,贴在胸口,又翻来覆去的看,怎么也舍不得收起来。
“阿北,你的心捂热了我的心。”他心喜的低声说,“不然我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我如此去喜欢。”
萧骆北听出他声音里的痴情和雀跃,不禁也欣喜万分。
在扶着萧骆北迈出寺庙门口最高的门槛时,有个小孩子撒腿跑进来,跑得很野,一下撞到慕晚舟怀里。
“你没事吧?”慕晚舟一手扶着萧骆北,一手拉了拉那孩子。那孩子却迅速的摇了摇头,沉默的跑掉了。
“……”慕晚舟一时愣住。
“怎么了,晚舟?是撞到什么人了吗?”萧骆北问。
“……没事。”慕晚舟温柔的在他耳边说,“只是个小孩子,我们回去吧。”
·
回到驻扎之地,夜色已经降临。慕晚舟亲手去熬了药给萧骆北服下,又关切的问他:
“阿北,这两日你的眼睛有什么感觉吗?”
“暂时还没有,”萧骆北道,语气中全然没有黯然,“但朕相信,重见光明的那一天不远了。”
“嗯。”慕晚舟答应着,心里却越发沉重。他想起云阳真人说过,即使将自己眼中的特殊薄膜做成药引给萧骆北敷用,也不代表百分百有效。
如果真的运气就那么差,没有效果,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阿北作为一个君王,怎么可以双目失明呢?
慕晚舟知道,目前萧骆北的情绪还算稳定,一是因为二人刚刚心意相通,萧骆北还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暂时忘记了失明的痛苦;二是因为他对云阳真人的偏方还抱有很强的信心,认为生效是迟早的事。
但若是再过个十天、二十天没有效果,那他一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会面临崩溃。
到时候……
慕晚舟微微叹气,他也无法预计到时候的情况到底有多可怕。
但他已经默默下定了决心,无论是怎样的黑暗,他都会陪萧骆北一起度过。
况且现在有另外一件奇怪的事需要他先去处理。
他侧目看了看萧骆北,萧骆北服了药,已经有低困倦了,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闲聊。他便随口应着,然后缓缓展开手里的纸条。
那是方才寺庙门口的小孩撞到他时,悄悄的塞到他手里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陆逐川。
慕晚舟望着这个名字,眉头深深的皱紧了。
“阿北,我困了。”他将纸条放到油灯上点燃了,轻手轻脚的摸回萧骆北身边,乖得像一只猫。
萧骆北也困了,便搂着他安安心心的睡了。今日的签虽不是上上签,但却让他很满意、很安心。
他很快便发出均匀的呼吸。
慕晚舟见他睡着了,轻轻的将他搂着自己的臂膀移开,悄然无声的起了身。
他一个人出了门,在黑夜中往真愿寺奔去。
不管是谁给他写的纸条,有什么目的,如果此事与逐川有关,他便不可不管。
而传信之人既然偷偷给他送来信息,一定是希望他单独前来。
何况萧骆北现在眼睛看不见,自己不能拉上他一起犯险。
他隐约猜到是谁,却又强烈的希望不是他。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出门,萧骆北便醒了。
“晚舟?”萧骆北最近其实都很警觉,睡不安宁。只要慕晚舟不在,他一定会知道。
没有人应答他。
萧骆北心里担忧,但却又不方便出去找他。他摸索着起了身,眼前一片漆黑,又踉踉跄跄的摸出了门。
门外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