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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爸爸走了,他妈妈为了养活他只能去那种外地工厂里面扒虾子,他就只能自己在家照顾自己。他妈妈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整年地干那种脏活累活,挣得都是辛苦钱。小也说她这个月也出去干活了,就前几天的事。”
谢潋感觉额角的太阳穴跳了跳,“他妈是干什么的?”
当晚谢潋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他想到了晋瑶。那个美丽得被他认为是小三的女人,其实只是个努力生活的母亲。接着他又不自觉想到江也,从活泼爱笑到小心翼翼,一幅幅过往的画面从脑海中闪现,就像老旧的定格动画。最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今晚的场景。江也站在那里,像在挣扎,像在求助。可是他全部忽略了。
厌恶来源于揣度,揣度源于自身的劣根性。
所以他嘲讽、冷落、躲避,就像是一株从最肮脏的泥潭里爬出的藤蔓,执拗地拒绝了阳光。
谢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缓慢地抬起右手,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这一晚,他睡得很糟。
尽管睡眠质量不佳,隔天早上谢潋依旧需要打起精神早起。他像往常那样在六点半出门,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踢到了一个纸袋。
他弯腰捡起来,发现正面粘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给谢潋”。
谢潋打开袋子,从里面先是掏出两块巧克力,接着是袋感冒冲剂。再往下,他摸到了几张纸,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当初给江也改错题的草稿纸。袋子的最下面,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黑色T恤。
谢潋愣住了。
这些是迄今为止他与江也所有的联系,现在江也全部还给他了。
第14章 葡萄和巧克力
自从早上把那袋东西放到谢潋家门口,江也一上午都过得晕乎乎的。
虽然裂痕累累的鱼线本就已经不牢固,但他毕竟没当过亲手剪断鱼线的人,难免会胡思乱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决绝,也太不近人情。
“哪里不近人情?”冯楮说:“要是我的话会扔到他脸上。”
林桦刚打完菜过来,在食堂的嘈杂中正好听了这么一嘴。他挨着江也坐下,问:“扔什么?扔谁?”
江也忙说:“没,没谁。”
冯楮说:“你别管。”
“哦。”林桦没了兴致,拿起筷子开始扒拉饭,“我以为又要和八中那些逼干仗了。”
小豆腐圆子随着江也手部动作的一顿,停在了主人嘴唇前三厘米的位置,接着下一秒又被夹远。江也捏着筷子,担忧地看了林桦一眼,“怎么老想着打架啊,昨天手上伤没事了吗?”
“没事儿,”冯楮说:“他皮厚。”
林桦也乐呵呵地应道:“我皮厚,我皮厚。”
江也笑了起来,咧着嘴把香喷喷的豆腐圆子吃了,感觉心情好像变得明朗了一些。
“哎,听说了吗,”林桦突然用胳膊肘戳了下他,“下午有化学小测,实验专题的。”
江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夜晚,他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里悔恨得不行。小测考的明明就是前一天刚做的实验,可他今天一看到试卷还是大脑空空。先检测哪个离子?先排除谁的干扰?无数个化学符号在他的意识里飞来飞去,却拼凑不出正确的选项。
拖拖沓沓地走到三单元前,江也仰起脖子,大片的明亮中夹杂着一处小小的、黑黑的方块儿。那是302室,那是他冷冷清清的家。
他收回目光,慢慢地走上台阶,在到达最上面一级后停下脚步,拍了拍屁股原地坐下。
暖黄色的单元灯从上头投下来,他眯着眼,仿佛能看到空气中的尘埃在灯光下打着转上升——不知道是要去房梁上还是天堂——总之它们都在体态轻盈地跳舞,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
可江也是人,所以有忧有虑。
他叹了口气。
然而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在叹完气之后他仿佛听到了其他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江也心说,难道是回音?
于是他又轻咳一声。
异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也。”
这声动静把江也吓了个结实,方才没吞咽完全的口水呛进嗓子眼,引得他大声咳嗽起来。等到他终于安静下来,隐隐约约听到那边像是笑了一声。
江也朝着声音的源头寻去,在黑暗中看到一点香烟的火星。
是谢潋。他们俩的位置和相遇的那天如出一辙,要不是夜色起了警示作用,他恍惚间甚至觉得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如同中间的这些天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他会说,我叫江也,三划的那个,你呢。然后谢潋就会自然地介绍自己,说,我叫谢潋。
可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被抹去痕迹?
江也默默地把脸转回来,只盯着地上的石子看,并不出声。
“江也,”谢潋喊了一句,“过来下。”
江也说:“不。”
谢潋压着声音,将字眼咬得更重,“你过来一下。”
周围太安静,又或者是情绪产生起伏,谢潋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气中清晰可闻。
江也又说:“不。”
“得。”谢潋说:“那我过来。”
江也用拇指紧张地搓了搓指腹。
他实在搞不懂谢潋想干什么。为什么自己上赶子去认识他的时候没收获一次好脸色,现在如他所愿保持了距离,他又反过来主动搭话?
明明只要不再互相招惹,两个人都会开心。
听到脚步声响起,江也连忙说:“你别过来。”
谢潋骂了句“草”,停下脚步,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问:“行,我就站这说。早上那包东西,什么意思?”
江也张了张嘴,“没什么意思。”
“放屁。”
“……”
谢潋想要追问,却被他打断。
“我走了。”江也语速很快地说。他站起来,甚至没来得及掸一掸裤子上的灰尘,就转身走进单元门,明亮的身形隐入黑暗。
可在单元内,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烟,还是少抽一点吧。”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才匆匆跑上楼去。
谢潋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晦涩不定。
葡萄爆珠的甜香已经渐渐散去,烟草的淡淡的苦味从舌根开始蔓延,谢潋最后吸了一口烟,随后把火星按在一侧的墙上碾灭。他又把手伸进兜里找巧克力,却发现它被校服口袋捂了一天,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一撕开包装纸,黏腻的可可混合物就会蹭到他的指尖上。他低头舔了一下,柔软的甜蜜便在舌尖上绽开。
谢潋想,这东西本来味道就还不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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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巧克力杠上了是吗(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