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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揪紧了纱衣的襟口, 就差哭出声了,“那是前几日出的风疹,现下已大好了……”梁淑甯一直以为那日遇见何幽是个意外而已, 不想节外生枝,只好找了个理由搪塞,双手攥得极紧, 瞧着恨不得将自己憋过气去。
见她这样防备的态度, 竟还出言狡辩,周双白气得头直发闷, 前世二人就是夫妻, 这身上哪处是他没曾见过的, 如今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依不饶起来, 他知道上辈子是自己那副别扭性子教她受了不少煎熬, 原以为她是惧了他也不敢逼得太紧, 离着不远不近的地方让着护着,总想她能念到自己的好, 心甘情愿地到他身边来。
没成想他的心慈手软似乎惯得她另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来, 平日里她总念叨着扬州好,难不成这辈子那小脑袋瓜里谋划的未来压根儿就没他什么事?周双白不敢往下深想,只怕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眼前的人太过陌生, 这会儿梁淑甯说不上是委屈还是害怕,可眼泪不听使唤自己要掉出来,滴落在他手上明显感觉周双白身子顿住。
梁淑甯伸手去推他, 忍无可忍地斥道,“周双白你怎么是这种人?”肩膀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步步紧逼真的快把她憋疯了,连每晚的梦里都是他,心里的压力突然翻山倒海地涌上来,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周双白的手心像是被那泪珠灼了一下,心下气极了怎么办,能怎么办,忍着呗,不管活过几辈子她都是那个梅树后偷眼瞧他的小姑娘,可瞧瞧自己现在成个什么德行?压着姑娘身子眼尾猩红,呼出的鼻息都滚烫,手指头就死摁在她衣襟子上,心里直叫嚣干脆一把撕了那阻碍,卑鄙得连自己都圆不过去,亏他两世为人,上辈子在她眼里尚且算个温文公子,到这辈子只怕就剩个衣冠禽兽了。
周双白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以极大的自制力稳住气息,侧过身来由后头将她圈在怀里,“你又知道我是哪种人?”鼻腔里哼出的语气,像是一声幽幽的叹息,“甯儿别怕,别急着推开我好吗,只是想抱抱你。”他的下颌正抵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埋在她发间显得闷闷的,失去她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令他一刻都无法忍受,不知不觉就想抓得更紧,却不想把她抓疼了。
她见过他杀伐果决,见过他荣辱不惊,也见过他的怒气与从容,却唯独没见过眼前的周双白,竟这般脆弱,一碰就碎的模样。他于身后拥着她,额头触到她的后颈,教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刻梁淑甯声音小却很清明,“可我不想。”
她的意思已再明确不过了,不想被他这么不明不白地圈在怀里,不想像上辈子那样,不明不白地活着,不明不白地被人害死。
身后的周双白好似怔了一下,沉默半晌,“好,我知道了。”他低哑着说了一句,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来。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却说不想,前世是她的爱给他镀上了金身,现如今她要收回了,周双白像从一场大梦里醒过来,这一刻他似乎什么都不再是了。
背后的桎梏松开来,随后是窸窣的脚步声,他放了她,离开的步子也很轻。
周双白那颗心素来玲珑百转,自从上回挑明那么一说,便再也没在她眼前出现过,第二日天不亮就听着他坐轿去上朝的马蹄声,也是天黑透了再回来,又过两天索性连梁府也不回了,听说教焦大拾掇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平日里要用的书册笔墨,连那棉床被褥都一并带走,人直接在吏部住下了。梁淑甯有些疑心,是不是因为那日让他置了气,可转眼就觉得应该不大可能,周双白是什么人,她还能不知道么,是何曾把什么人放在心上过的?梁淑甯揉了揉脸,很快将这股子伤春悲秋的矫情打扫出去,时间很快就到了苏玉倩设宴这天。
梁淑甯抚着手里的拜帖,今日早些时候苏府还特意派小厮过梁府又知会了一声,可见苏姑娘的重视程度,只不过这份重视是冲着周双白来的。而依照如今两人之间的尴尬处境,总之梁淑甯是开不了这个口再去请他赴宴了,其实她自个儿也满心地不想去,可难得主人家这样盛情难却,若是一个都不去未免太不给人面子,梁淑甯思来想去实在没法儿,还是教冯嬷嬷进屋给她梳头了。
这曲水流觞设在傍晚开宴,因湖心楼到了晚上华灯初上,湖上的画舫来来回回都成了可赏的美景,梁淑甯为表尊重提前到场了一刻,也便于向苏玉倩解释为何兄长不能前来,这位苏小姐虽有淡淡的失落,也仅是一瞬而过,毕竟是大学士府闺秀的家教,苏玉倩很快恢复了面上的笑意,招呼着梁淑甯入女宾席。
梁淑甯今日着素腰滚雪羽纱散花裙,简单地绾起飞仙髻,发间点缀一根羊脂白玉簪,袖角裙摆处银丝绣成暗纹,行走之间隐约华光闪动,妆扮算不得引人注目,只是样貌身段又教人挪不开眼去。宴上女宾客都聚在一处,面前垂一道软帘,帘外则是曲水流觞的水渠,里头特意引了山上的活水下来,两耳羽觞杯置于荷叶之上,随波流浮水而行,帘外才子赋诗饮酒,有几位才情卓绝吟到好句,帘内的贵女们也忍不住附和称赞,以曲水引觞隔空对饮,气氛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