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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
祖母跟她一样急,左右从竹枝阁里打听到,哥子去的是湖州。梁淑甯一听,一趔趄坐定在凳子上,回想起前世的事来。大概就是这个年月,京中轰动一时的大事是,太子遇刺,地点正是湖州。而这一世太子无事,伤者竟换成了周双白,梁淑甯一边惊讶于原周双白竟然这样早便与太子何轸结识,另一边又忧虑前世太子中了毒矢一度垂危,宫中御医联手诊治了大半月才有所好转,如今这虎狼之毒落在了周双白身上,更显得凶险万分。
周双白这一躺半个月里,像是自有天意一般,天爷也再难展颜,自打他回府那日就未再出过晴日头,开始断断续续只飘盐粒子,半个月下来愈积愈厚愈演愈烈,到了这日鹅毛大雪刹不住闸一般际天而来。
病中之人高烧难退,入府诊治的太医由一天一次改成了日夜看守,各个捻着银须眉头紧锁,想必伤情很是棘手。病榻上的人显然是烧糊涂了,嘴里竟也开始胡乱呓语,状况几近直转而下……
这雪罔顾其他毫不节制,只恨不能下漏了天去,可叹年年岁岁风伴雪,却教人辨不清今夕何夕。
门房小厮耳朵冻得通红,手脚倒很利索左右竹篾帚一扫,两头便起了厚厚一叠,朝着赶轿的焦二哥问,呵出一口白气,“今日这样天气,相爷还要入宫去?”
焦二正忙着给马蹄子套防滑的铁链,只点点头,自家主子身居右相,为人宽厚仁义允他承了父亲这赶轿的职衔,自打少年天子登基以来主子又兼了辅丞,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都算谦的,只是这样的冬日里咳疾该又重了,他想不通相爷何必非要今日入这一趟宫去,转念又一想,心叹也难怪,父亲从前跟他交代过的,二月初三是夫人的祭日。
咳嗽声近了,焦二跟小厮都立时噤了声,他们那位主子身披黑色大氅,玄狐风毛将人圈紧,满头银丝伏贴地纶成一髻,斧劈刀削的轮廓不难看出年轻时的清俊逸然,年近古稀反倒更添天人之姿。
只是咳嗽声起伏不断,周双白用银绢帕子掩了一下,一落手乜了眼帕子上透渗的血渍,倒像是见怪不怪了。哒哒马蹄声响起,于刚落的薄雪上印出一行两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魈、L、coconut、禾忽小天使的留言~~~
最后那段是切镜头到了前世辅丞视角啊,下章醒!
☆、第三十四章
繁缛的绛紫袍脚上用金丝银线勾勒出大片凤翎,拖行在偏殿雪地之上,有种艳极则妖的瑰异,偏殿的门旋即被宫人推开,那戴着寒玉宝甲的葱指却微微示意禁声毋需通传,太后只记得这一日,他一定会在这静静地待上半天,这偏殿的窗恰对着尚衣局正门,他就这么看着门内外宫人鱼贯往来却从不踏足,临近下钥前出宫,倒像是来接那个女人回府似的,既然提到那女子,这样多年过去她甚至连那人的相貌都记不大清了。
周双白一颗心浸在往事里,或许没听见身后的响动或许是无心挂怀,由殿门吹进来的几绺寒风倒应验得厉害,他又开始咳了。
来人就这样注视着他的背影,虽已一头银丝那脊背却依然记忆中的直挺,太后只得轻叹了一口气,“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梁淑甯的死牵一发而动全身,自此梁府抄家,幽王谋逆事迹败露,倪、覃两家痛释兵权,后周双白与何轸心生嫌隙,才有了她母子向死而生的一线机遇。
倏然出声打断了他飘远的思绪,周双白回转过身,唇角的血渍隐约可现,他微微拱手道,“微臣,见过太后。”
眼前的男人目光默默垂敛着,眼底并无光采,竟像一棵垂垂老矣的朽树。可若不是这个人,那些静水流深的厮杀,暗礁险滩的漩涡早就将她杨念撕扯得尸骨无存,若不是这个人,当初公主府卑贱的养女又如何能登顶这金砌玉就的无上宝殿?眼前的人终究是那个拔地倚天的周双白。
高傲如她,仍不得不承认,她妒忌,那年琼林宴上她几乎对他一见倾心,数十年一梦宛若昨昔,纵她一步步母仪天下受万民景仰,却换不来面前之人半点倾慕眼光,而那个女人,走了这样许多年,却能得以镌刻进他的心扉。“你我都已年近古稀,这陈年往事追忆不放,又有何意义?”这句话她劝过不止一遍。
这话周双白不置可否,他的人生似乎很早就没了意义。
杨念年过半百,保养却很是悉心,虽不复当年风华,眉宇间却添了雍容气度,一双细眉贴额勾勒,宛若金燕翩跹,艳丽的眸却没有老,只是内里哀艳不再,葱指抚上鬓边,道,“应儿羽毛未丰仍难独当一面,性子却愈发放诞恣情,哀家为此日夜忧心,双白,你瞧我近来是否又添华发?”应儿乃当朝新帝何应乳名,新帝五岁登基,如今刚满双十年华,十多年由周双白一手辅佐长成。
周双白却只觉话尽,颔首回道,“太后保重凤体,朝中大局落定,毋需过于忧心,微臣先行告退。”
待那身影没入漫天飞雪之间,杨念终究是忍不住怒气翻涌,广袖扫翻了殿内那盏紫铜博山炉,烬尽香灰颓然倾倒一片。
他心头有一把血淋淋的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