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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翕眨眨眼,也不知为什么,根据学长的反应和他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总隐约感觉自己刚刚好像答应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于是忍不住在片刻后追进厨房补充:“也不能太过分啊。”
许寒来正放水洗保温盒呢,他水开得比较小,能洗的同时又不至于溅出,一边道:“嗯,知道。”
他声音应得很温和,林翕听见,抬头看他表情。注意到他在灯光下低垂的眉眼,和水流下耐心清洗的双手,心下忍不住一动。
他上一世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学长。
只见林翕站着停顿两秒,忍不住转了个身,背对水池的方向。
客厅灯没开,室内只靠厨房吊顶的暖光灯维持照明,和落地窗外喧闹的老城区灯光呼应,场景倒是难得和谐。
林翕看着看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半晌,他身侧细细的水声停止,许寒来擦干净手,跟他一块儿转过身,看了眼窗外:“想什么呢?”
“在想……”林翕发现窗外好像开始下雨了,他看着落地窗上出现的细细密密的雨点,再低头看看脚尖,说:“在想我以前做过的一个梦。”
“什么梦?”许寒来问。
“嗯,可能也不一定是梦吧。”林翕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许寒来:“学长,你相信人在这个世界上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
夜幕低垂,指针流转,窗外喧闹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
小摊小贩相继关门,街道上只剩下路灯的光照。渐渐等到马路上的车也变少之后,世界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许寒来靠坐在窗边,看着身侧小床上缩成一团睡着的小孩,手指在膝盖处不自觉轻轻点了点。
林翕睡得很熟,像之前几次一样,呼吸平缓,脸颊微微泛红。
许寒来脑海中还记得这小孩之前抬起脸后问他的话。
“学长,你相信人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正常人可能不会相信,但许寒来是信的。
因为他脑海中有太多太多奇奇怪怪,不属于他经历的记忆碎片了,那些碎片错综交叠在一起,甚至一度让许寒来怀疑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但他没有告诉林翕,只是站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说话。
……但其实这小家伙从头到尾也没说太多,讲了没两句就打着哈欠要睡觉,然后便上床睡得不省人事。
说得很少,但从言语间,许寒来还是能拼凑出一些的。
因为信息量从一开始就很大。
“也不一定是梦。”
“重来。”
这两个关键句,基本已经可以补全许寒来脑海中乱七八糟记忆碎片的最大缺口。
窗外的月色透过纱窗,落在林翕的面颊上。这小孩最近睡觉不爱关窗帘,说是看着外边街道能睡得更香。
而他眼下也确实睡得不错。
许寒来坐在床上微微眯了眯眼,片刻后,弯腰伸手拉了拉林翕后背的被子,给他再盖好了。
他想,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那个送饼干的小孩,大概真的就是林翕了。至于为什么出现那么多次,且有时脸上有疤看着阴郁,有时没有疤看着阳光,许寒来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一段人生,他们已经反复走过很多很多次了。
或者说,是林翕追着他跑了很多很多次。
因为许寒来那些奇怪的记忆碎片里,并不止这一段人生。
他经历过更多。
有些不属于这个国家,有些不属于这个时代,有些甚至不属于这个星球。
他见证过很多故事,也是每一个故事里让一切精密数据运转起来的推手。
在这方面,他具备独一无二的能力与天赋。他永远可以不着痕迹地巧妙推动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通过他们让故事进行下去,然后再从那些人物的记忆里淡去,也从故事里退场。
一而再,再而三,他不断前进。
最初还算有趣,后来却变得好像机械一般无聊。
直至这个故事开启。
疲惫的时光旅人流浪到新世界,捡到了一颗小太阳。
那颗小太阳惦记着他的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桎梏追到他身边,让他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不再能按部就班地成为故事之外的推手。
小太阳让他成为了故事本身。
同时也因为不可操纵性,让他推动这个故事时变得格外麻烦。
许寒来哭笑不得地处理小孩牵动的问题,同时也忍不住在一两段实在没法挽救的旅途里询问了小孩的曾经,然后把他的经历也一同编织进了自己的改造任务中。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啊?”有那么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不动小孩的同时能完成故事的方法,遂问。
小孩想了想,咬着好吃的说:“你在,然后顺遂一点,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吧。”
注定是过客的自己成为了必需品,许寒来停顿片刻,还是笑着答应了,说:“好。”
他把所有的经历用做交换,止步于此,不再进入下一个故事,也花费了很多代价让小孩一起进入这个轨道。
结果不美满。
他们的记忆一直、或者永远也没办法相通。
但又很美满。
因为这确实是一个顺遂又开心的真实世界。
阳光是暖的,花草是香的,城市是喧闹的。不再只是故事,而是可以让每一个人都享受其中的真实世界。
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真的,也是新的。
窗外传来深夜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声,许寒来靠在床边的枕头上,看着小床上团着的林翕,不自觉弯起唇角。
他以前因为不明白那些莫名的吸引力,觉得林翕这个小孩很是古怪,带着警惕想要深入了解。
可深入了解后发现不管记忆有没有拼凑完全,这个小孩都是甜的。
由里到外的甜。
那双圆眼更是永远都会把他放在最前面,毫无防备地笑起来时,和身后的温暖世界不能再搭了。
许寒来还没办法完全拼好和林翕重叠的那段记忆,但他觉得就算暂时拼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他知道的这些已经够用了。
所以在小孩晚上犹豫地说:“两次同样的经历,到底是旧事重来呢,还是新生啊?”
想也没想地接了话:“经历不可复刻,如果重复两次,那第二次一定是崭新的。”
“是新生。”
*
高三初次月考的第二周,气温变冷,头顶却艳阳高照。
林翕穿上新买的、大一号的秋季校服,穿过长长的走廊,拿着李仁德签字的回执到了班主任办公室。
林翕进去之前依旧有点犹豫,但在一条短信的催促下,还是踏进了门。
“……麻烦你了,姜老师。”办公室里,林翕不好意思地说。
“我还真一语成谶,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