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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了,手机上一片死寂。
    晚上的风发着凉,江面没有遮挡物,他一眼看到江对岸闪着金光的大圆圈——城市之眼摩天轮。
    这一刻他又想起时隐,想起他头发柔软的触感,他头顶的温度,想起前面舱室里的情侣……
    他突然想要见到他,不管这些日子有多么不对劲,他想要见他。
    沈浔想着抬起手机来,江面映着霓虹灯光,一晃一晃像他微湿的眼睛。
    咔擦拍了一张,发到朋友圈,全体可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摩天轮融化在了黑暗里,江边行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渐渐只剩零星的几人了,他还站在那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概在等人,可是他明明没有和谁约定过。
    十一点五十五,云层遮住了月亮,十八岁的这天要过去了,他垂下了头。
    再然后,耳边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响,和着风吹过来,急急穿透了黑夜。
    萤火
    时隐骑着摩托过来,轰响还未散去,他的头发衣摆被江风掀起。
    他的白球鞋鞋底沾了泥,校服口袋边垂下一截白色纱布,里面略微闪着亮光。
    下午他骑走了李旭的摩托车,戴上头盔就往城郊去了。
    这座城市周边多山,学校离城郊也近,上了高速,绕过几段路便来到瑾峰山。
    说是山,其实也就是平地上的一个小鼓包而已。这山湿度高,夏季河谷里多萤火虫,也算是市里新晋的网红打卡地。
    他呼吸有点急,山路难绕,他一来一回就去了大半天。马上就是子夜,他只一心盼着浔哥还没走,加速再加速,看看能不能赶上。
    但还好,穿过零星的行人和车流,江边大桥上还有一点蓝白色身影,被灯光照得有些发黄,在地上投下一个细长的影子。
    要找的人还在,时隐嘴角浮现一个笑。
    眼看着距离近了,他却在十米开外猛然停住了车,轰响漫散在空气中。
    响动声如同梦醒的余韵,他是惊醒的人,突然想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一想到浔哥的生日,他就想送一些带光的东西给他。
    长夜混沌,愿他踏光前行,不惧迷惘。
    于是时隐特地跑了一天,去给他找萤火虫。
    天凉了,河谷里其实也没有什么萤火虫,等到天黑,他打着手电筒往河边草丛里扑腾,却也没能找到。
    最后这两只,还是在一个山民手里买来的,安静地罩在纱布里。
    从小到大,他没什么朋友,也没怎么给人准备过礼物,如此费心,还是第一次。
    口袋里一雄一雌两只萤火虫在相互吸引交缠,冲撞着纱布袋,他突然觉得这份礼物是那样的不合适。
    他在自己和沈浔之间画了线,说的是只做朋友,可他现在却出尔反尔,一次又一次地越界。
    可是沈浔已经看到他了,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两人都怔在原地。然后沈浔慢慢地,对他扬起一个笑:“你来了?”
    天早已不如夏末燥热,但那操场上火辣的热气和塑胶跑道的味道又席卷过来,时隐有点心慌。
    可现在不太可能调头跑了,时隐咬了咬下唇,骑车到他身边。
    不送也罢,他若无其事地问:“浔哥,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要回家吗?”
    沈浔愣愣地点头。
    时隐偏头招了一下手:“上来。”
    “好。”沈浔笑了。
    路上空旷,车流稀少,摩托车的轰鸣回荡着。沈浔目光本来自然地放在时隐白净的后颈,但没过多久,他就眯了眯眼,把视线放在了自己的脚尖。
    穿过街景,他突然想到:“你知道我家在哪?”
    “我什么都知道。”时隐说,声音闷闷的。
    其实他一直很心细,沈浔的很多东西他都知道,只是沈浔不知道他知道。
    “……哦。”沈浔回答得有点慢,声音怅然若失。
    说什么都知道,又不知道他今天生日,骗鬼呢。
    时隐骑车的速度也和飞起来似的,没多会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沈浔家楼下,小区里很安静,只从下到上亮着一排过道灯光,依次减暗。
    沈浔垂下眼去,当初也就随口提过一句,时隐大概是不记得的,也就自己一个人矫情。他翻身下来,拍了一下时隐的后背:“谢了。”然后又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那我进去了。”
    “嗯。”
    他调转了脚跟,又补一句:“再见。”
    “嗯。”时隐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手探向校服口袋。
    手机掏出来一看,十二点已经过了,浔哥的生日过了,但是他还没有说祝福。
    他抬头看到天边有一轮几近饱满的月亮,沈浔走出去,月光落了满身。这时候口袋里的萤火虫突然振起翅膀,擦过校服发出窸窣的响动,扑棱得他心神不宁,又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管他合不合适呢,来都来了,怎么能不送呢?
    “浔哥。”他突然开口,“你等一下。”
    把摩托挪过去,他伸出了手,呼吸有点费力:“礼物。”
    沈浔心下一惊,顿住了脚步,原来他记得他的生日!
    他嘴角爬上一个笑,眼眸星亮,脑子又短路了,缓缓伸出手掌。时隐把一个透光的小袋子直接塞进了他的手心。
    指节相磕碰了一下,温热又生疼,那只手飞快地从他掌心挪开了。放手放得急,袋子散开,两只萤火虫交错着飞掠出来。
    黑暗中突然亮起黄绿色的光路,沈浔眼前一晃,赶忙伸手去捞。
    火光灼眼,他试了几次勉强捞到了一只,握在手心。
    萤火虫受了惊吓,四处冲撞,翅膀扑腾欢闹,那种微麻微痒的感觉一下从掌心蹿到了心底。
    这时时隐在他身前站定,低低地说:“浔哥,生日快乐。”
    “嗯……谢谢。”沈浔怔怔地看着他,呼吸错乱。
    心里升起一阵惊惶,似乎是荧光灼手,他惊得要放开,但一想到那是时隐塞给他的,他又颤颤地蜷了手心。
    而小虫在拳心不肯安分,暗自鼓动着他,动摇着他,幸而黑夜掩盖了他灼灼的目光和耳尖的飞红。
    时隐低着头:“迟了一点,不好意思。”
    “不迟,”沈浔呼一口气,压下心头躁动,“来了就好……”他努力忽视着心跳声,让脑子运转起来,好容易抓住了一个出口,他笑说,“年轻人的一天从深夜开始,到深夜结束,我现在还在过十月十二号。”
    “巧了,我也是。”时隐笑了,靠在摩托车上,心里那一阵慌乱平息下去。
    看吧,沈浔这种木头人肯定不会察觉到什么。
    沈浔:“诶,今晚大家都在玩,你怎么不去?”
    “玩?今天……昨天不是周三吗?”
    “李旭没告诉你?”沈浔有些惊讶,“你这哥们儿不靠谱啊,今晚他们在班上看电影。”
    “哦。”时隐斜睨着他,轻飘飘地回答,又在心里暗骂他没良心。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就是为了给他捉萤火虫才没去。
    “咳,”沈浔被盯得心虚,偏开头不看他,“那个,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
    “别摔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