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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却不自觉地颤抖,“你自己走,顶棚有个夹层,你藏在里面就行。不要管我,我知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你快出去找慎哥儿走远远的,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从进了宁府大门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不得善终的准备,能从中脱身固然好,但天有不测风云她也不是没考虑过,毕竟古来权宦能有几个得好下场?只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罢了,她还有太多事没来得及做太多话没和督公说,连自己的来历还尚未坦白告知。大难临头时,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像想象中那么洒脱,她不甘心,她不想死!
但谁又想死呢?
来人敢堂而皇之擅闯宁府后院,恐怕宁原道此时已经凶多吉少,她必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等在地府,但满院子的人没必要跟着陪葬,也无需让谁为他们背负着喘不过气儿的仇恨活着。
热乎乎的气息拍在耳后,玉带莫名想哭,她强压着不告诉夫人真相,咬牙说,“夫人,别小看奴婢,今天我一定能带您杀出去。”
乐游还想再说什么,玉带突然挥手示意她噤声,偌大一个内室,此时只有微微呼吸声,落针可闻。窗外密密麻麻雨脚响,橐橐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来人似乎极悠闲,不紧不慢地闲庭信步一般。乐游没受过训练,听不出什么门道,但玉带此时脸色苍白,对方人数不下十个,且都是身轻如燕的练家子。
如今护卫们怕是早已遇险,玉带自知只能拖延些时间,动起手来难逃一死,她一抹脸,轻轻对乐游说:“我扶您上去,您藏好。”
乐游却低低地笑了,孱弱又坚定,“他们来尺水阁,要的就是我一条命,我跑不了了。你快走,别让慎哥儿回来。”
此时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帘子被挑起来,一张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夫人别怕,是我来救您了。”
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分列两侧,一举一动如同从模子中刻出来的,刹时将内室挤得局促。一个打死乐游也想不到的人站在黑衣人中间低眉敛目地说:“您自由了。”甚至在开口之前不忘行礼。
乱麻
灯烛被重新点亮,每个表情都不容错识。
来人平平无奇的面容让乐游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站起来往前走一步,被玉带一把拦下。她虽然不解但也没有贸然动作。
玉带警惕地吐出一句话,语速太快,乐游听不清楚。
小德子只笑,没听见一样。
玉带神色骤变,目眦欲裂,恨不得将之食肉寝皮,“小德子!你个天生的杀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连狗都不如!”她挡在乐游身前,“夫人别信他,他不是咱们的人。”
小德子对她的谩骂充耳未闻,挥手让人擒住玉带,她袖中一丝寒光闪现,细如牛毛的银针射出直取来人面门,冲在前面的两人反应极快,拍飞上百斤重的紫檀几案挡住银针,桌面刹时成了钉板向角落里的主仆二人扑来。
玉带飞身欲踢,但几案突然后退,有人提前一步掀开了钉板。玉带一腿落空,黑衣人借此机会鞭腿攻她底盘,她踉跄着后退回去,手上暗器不停。内室局促施展不开身法,帷帐和迎枕都被黑衣人扯出来抵挡暗器。铮铮声中,漫空绫罗与银光起飞,杯盏与拳脚共舞,迎枕带倒灯烛点起簇火焰,乱作一团。乐游缩在墙角眼花缭乱,自知是个累赘,趁机把将针线笸箩里的银剪子握进手心。
暗器再如何也是有限,玉带袖中再也抖落不出物件儿,赤手空拳上阵不敌对方人多势众,几下就被反缚双臂擒住。
“夫人受惊了。”小德子慢条斯理地说,自有人扑灭菱锦上的火焰,在纹绣灿烂里留下一片焦黑。
“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乐游色厉内荏,她哪里见过这般打斗,此时承尘上都钉着飞镖,她强自镇定实则两腿沾沾。
“这贱婢妄图弑主,进门前的一箭就是为了射掉她手里的药。”他脚尖在地上踢了踢,乐游这才发现那个不起眼的小纸包,当时室内只有她们二人,用在谁身上不言而喻。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玉带,一时竟分不出敌友。玉带低头狼狈地辩解:“奴婢绝无二心,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督公到底有没有事?谁才是歹人?一边是相伴六年的丫鬟,一边是自己照拂过的孩子,乐游茫茫然不知所措。
小德子忽的抬头,眼睛里格外炽热的光不容错识,“宁原道被圣人投进大牢将不日发落,您自由了,我来保护您走。”
玉带闻言骂的更凶,挨千刀的、不得好死通通招呼上。小德子全然不在意,只紧紧盯着乐游,贪婪地用视线描绘她的脸庞。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苦着盼着熬着,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他隐忍筹谋这许久终于成事。风雨如晦,暗夜无光,如今一朝夙愿得偿。他连将乐游安顿在哪里都想好了,京郊的庄子,有桃园菜圃百鸟啁啾,到时候自己休沐就过去看她,一块儿种水萝卜包荠菜饺子,春天必定在桃树林里架起秋千,他推,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