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李慧瑛在书房里弄数据,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扯着嗓子喊:“跑慢点,楼梯都要给你震塌了,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啊?”
“舅舅喊我有点事情。”
李慧瑛先是“哦”了一声,推了推眼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哪来的舅舅?是李浔吗?”
小家伙已经跑远了。
小区里有三个公园,一大两小,其中一个离孙老师家比较近,小的离宋仰家比较近。
他们事先没有约好地方,可宋仰想碰碰运气,来到离自己家门口最近的那个小公园。
暑气没有白天那么浓烈,但还是有点闷,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唤,偶尔有野猫从灌木丛蹿出去的动静。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公园里没有人,宋仰正准备往另外的公园走去,瞥见滑梯那边似乎多了一点阴影。
他不确定地走过去,那片阴影越来越大,随后他笑了。
“你果然在这。”
李浔从滑梯上站起来,拍拍裤子,滑梯的踏板上摆着一个长长的盒子,用漂亮的礼物纸包裹着,束了个墨绿色的蝴蝶结。
这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宋仰的喜悦难以抑制,冲上眉梢。
他以为李浔会说“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或是“祝贺你考取理想的大学”之类的话,已经酝酿好一箩筐的致谢词,结果对方只是“嗯”一声,然后把盒子递给他,而这个叹词,只是提醒他赶紧接着,好像里面装的是某种脏东西,想提早脱手。
东西有点沉,宋仰靠到耳边晃了晃,只有很轻微的摩擦声,他凭尺寸判断:“是箭吗?”
“这都被你猜到了,真没意思。”李浔斜靠在滑梯上。
“嘿嘿,那我就当不知道,我现在拆开。”宋仰解开了丝带。
李浔按住了他:“回去再拆吧。”
“为什么?现在拆和回去拆有什么区别?”
李浔沉默地抓了抓头发,神情有些尴尬,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里头我写了几个字,你带回去看。”
宋仰“噗嗤”乐出声来,又有些期待地问:“是不是很肉麻?”
李浔没接话,望向寂静的夜空,他都好久没留意天上的星星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多了,倒是有两架闪着灯的飞机划过。
宋仰抱着礼物靠在他边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但并不觉得尴尬,有微风拂过,宋仰闻到了一阵清新的柑橘果香,来自被烈日抚摸过的洗衣液。
换味道了,不过比之前的更好闻了。
“今晚的星星好多啊。”宋仰忍不住感慨。
“是吗?”李浔仰着头,双臂反撑在一块台阶上,“我怎么觉得稀稀拉拉的。”
“平常都没有这么多的,我以前经常数,只有十来颗,今天都数不完。”宋仰说。
“那咱俩的以前很不一样,我见过比这更多的。”李浔比划了一个小圈圈,“而且肉眼望过去,每一颗都有这么大。”
宋仰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吗?”
“那当然,”李浔说,“我还见过流星雨。”
“哇……在哪儿见的啊,你们老家吗?”
“不是,在高原集训的时候,我们练得很晚,大约九点多的时候,忽然有一颗星划过去,像天上的一颗星星掉了。”李浔边说,边抬手比划了流星划过的样子,“然后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宋仰还没去过高原地带,听得两眼放光:“那你许愿了吗?”
“那当然。”
这三个字从李浔嘴里蹦出来,宋仰还挺意外:“你看起来不太像是会信这种的人欸……”
“小屁孩,”李浔起身拍拍手,“你看不出来的事儿多着呢。”
宋仰皱皱眉:“都说了我成年了!”
“在我这还是小屁孩。”李浔往回走,回了一下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噢。”
李浔还没走远,宋仰就迫不及待地扯开了那个蝴蝶结,他实在等不及回家了。
可他又怕滑梯上比较脏,于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把礼物放在腿上。
头顶的路灯刚巧照亮他所在的小角落,成年男人搓搓手,满心欢喜地揭开纸盒,是个纯黑色的抗震手提箱,他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手提箱里躺着一套全新的竞技反曲弓,钴蓝色的弓把泛着金属光泽,弓片是黑色的,盒子另一侧的海绵垫里卡着一组海蓝色的碳箭,和弓把的颜色很搭。
全新的弓箭就好像刚拆塑封的电脑,有股很奇异但不会让人讨厌的味道。
宋仰嘴角上翘,指尖轻轻抚摸它们。
此刻它们比陈列在博物馆的艺术品更珍贵,又比沾着露水的玫瑰花更娇嫩,他都不敢太用力地把它们取出来,只是这么静静地欣赏着。
光看看他都觉得很满足。
树上飘下来一片枯叶,他伸手拂掉,随后惊喜发现这些箭的箭杆上居然全都印着他名字的缩写!
是定制的!
他抬起头,大口吸收天地灵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小心脏还是砰砰直跳,大脑擅自主张地搞起了盛大的烟火晚会。
控制不住就不控制了。
他抱着礼物傻笑了好一会儿。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放的就是真烟花了。
他好想大吼一声宣泄宣泄,可周围都是住户,他只好起身在公园里小跑两圈,对着一只野猫说:“我收到了一份礼物!”
野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在逃跑和继续翻“野味”的选项中反复横跳。它纵横公园这么多年,头一回碰到这种智障。
当宋仰走过来告诉他“这件事情要从十年前的一场比赛开始说起”时,它忍无可忍,放弃了“野味”。
宋仰“啧”一声,冲着猫屁屁喊:“我还没说完呢,你这猫真没礼貌!”
他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这份喜悦,取出一支箭来,在月光下虔诚地亲吻好几下。
殊不知,另外一位成年男子在走出五十米后又折返,偷偷躲在一片灌木丛后欣赏着这一切,笑得腮帮子都酸了还不敢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