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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碟虾仁推到李初之面前。
有时候他觉得带小孩儿简直是比雨天训练更折磨人,但有时候又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上天的安排都有用意,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每晚都会这样安慰自己。
吃过饭,李国涛在李浔的帮助下来到阳台,使用多功能行走架进行下肢训练。
他的偏瘫属于中风后遗症,是去年的事情,他晕倒在公园里,还好及时被跳舞的大妈发现叫了120。
刚醒来那会儿他半身都属于麻 痹状态,就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今年才有所好转。
因为这件事情,李浔错过集训,错过世锦赛选拔,后来干脆退出国家队回来照顾他和初之。
“舅舅我想看熊出没!”李初之在多次尝试解锁无果后,呼叫救援。
李浔避开她的视线输入密码。李初之现在越来越聪明了,学会解锁和找视频,要是没人看着她能不吃不喝看一整天柯南。
“看完两集就回房睡觉。”李浔说。
李初之一把抱住平板,端正好坐姿:“我知道了。”
李浔正在手机上搜索房源信息,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就两字——您好。
他直接忽略。
过了一会儿,又来。
——我是傍晚问您要签名的那个,我叫宋仰,想问问看您什么时候可以再安排新课程,我想预约。
李浔回想起宋仰白天说话时面红耳赤的样子,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你想预约哪种?带班和带一个人的价位不一样。
宋仰收到消息时,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来,等心率平稳下去后,颤抖着输入——如果是一对一的话,要多少钱啊?
——一学期两万,一共三十六堂课。
“抢钱啊这是!”宋仰搓了搓脑袋,一头短发顿时成了鸟窝。
——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能只上一节课吗?
消息发出去以后他就后悔了,这又不是菜场挑大白菜还论斤卖,可短信没有撤回功能,他只能独自尴尬着,等待回音。
短短两分钟,宋仰解锁手机数十次,没有消息进来。
李浔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玩他?所以不想搭理了?
宋仰啃着指甲盖,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补救,正当他准备输入新内容时,消息来了。
——你是冲我来的还是冲课程?
正文 那你在隔壁好好的过来干吗啊?
——课……
李浔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发自内心地笑了。
意料之外,但又好像在掌控之中。
于是顺着宋仰的意思推荐了单次的计时体验课,价格便宜,馆内会安排教练进行简单的讲解。
当晚,他没再收到宋仰的回信。
家里的事情太多了,李浔扭脸就忘记了这茬,直到中秋那天,他又一次在箭馆门口撞见了宋仰。
准确的来说,是看见。
宋仰正在路边发传单,他身穿浅绿色的带帽卫衣,头上又戴了一顶米黄的棒球帽,这配色,但凡肤色黑一点或黄一点都撑不住,但搭在宋仰身上又是另一种味道。
他的皮肤很白,步伐轻快,走路还带着蹦,像一株朝气蓬勃的小幼苗,大概是因为长得还不赖,路过的小女生都会顺手接过。
李浔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张单页,才知道是箭馆的传单。
宋仰正给一对夫妻讲解课程,没注意到他。
“外边那个,新来的?”李浔到前台倒水,顺嘴问了一句。
“啊对,前天晚上就来了,发两个钟头就走,今天中秋人多,他一早就来了。”
“他多大了?不上学啊?”李浔问。
“走读生啊,说是家里条件不好挣学费来着,老板就让他发发传单什么的。”前台的小姑娘从抽屉里翻出一袋零食递过去,眼神期待,“吃吗?”
李浔挑了颗初之应该会喜欢的卡通图案的棒棒糖,“谢了。”
前台抿嘴笑笑:“吃完再来拿,别客气。”
宋仰虽然是临时工,但任务不光是发传单那么简单,学员多的时候,要帮教练拔箭。
在箭馆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射箭一时爽,拔箭火葬场,有些有钱一点的客户,自带高磅数的复合弓,箭馆的射程近,一箭下去几乎把草靶打个对穿,教练拔箭的表情都跟拔河一样。
宋仰被安排到二楼,东侧那间是VIP专用的练习室,西侧是李浔管辖的特训区,两片区域只有一墙之隔,还是玻璃墙,中间开了道门方便大家通过。
今天学校放假,许多小朋友都被家长送来上课,准备十月份的一场青少年射箭赛。
宋仰闲着没事儿就坐在边上看隔壁练箭,李浔的教学花样多变,有时候抛气球,有时候给大家制造噪音,只怪玻璃墙的隔音效果太好,他听不清李浔说话的声音,只能从他的眼神和神态判断出他是在生气还是高兴。
大部分时候都和他射箭一样,面无表情。
“欸,过来拔下箭。”有个穿黑T恤的男人喊了一声,宋仰立刻回神起身。
这个男人是店里的老客户了,这次带了两个朋友一起来玩,每人手上都有一把弓和一套箭,每轮都是等全部的人射完才叫他,这次宋仰看见矮个儿的箭囊里还有几支,就问:“您还射不射?要不射完我一起拔。”
没等小矮子应声,黑T恤就不耐烦地说:“让你拔就拔,哪儿那么多废话。”
宋仰撇了撇嘴,忍气吞声地走向箭靶。
这帮人用的都是高磅数复合弓,能打野生动物的那种,箭支卡得很紧,他一脚踩在墙上,手脚并用地使劲。
身后先是一阵窃窃私语,后又传来怪异的笑声,久久没有平静,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们应该在笑他拔箭的姿势。
宋仰没有回头,把腿放下,换了个不那么别扭的姿势。
他双手握住三支箭,正准备发力,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你干什么呢?把弓放下!”
是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发现李浔竟然从隔壁跑过来了。
“没看到对面还有人吗?你这个动作是很危险的。”李浔这话是对客人说的,没有刚才那么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