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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走吧。”
“如果是你作证,”蔺书忱在他们身后沙哑地说,“我想我会承认的。”
浓黑吞噬大地,除了一盏垃圾焚烧的大型火焰,于绾摇下车窗,远远地守看着两个被烟雾删减的背影。
姚见颀将唯一的照片清空,攥着边缘,手背的经脉渐渐显现。
走之前他说的那句话是:“但愿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姚岸拢住他的手,四个受力叠加,漆黑的幕终于折断。
那一刹有什么掠过了眼角,姚见颀以为是晶状碎片,但它随之滑落到下颚的时候,他才发现是眼泪。
居然是眼泪。
第66章 话剧最后的台词
“我今天发现,你真的很爱哭。”
姚见颀在那一圈怀抱中转身,小心避开姚岸的伤手,和他面对着面。
姚岸先是不理他,脸朝枕头,抹净了鼻涕眼泪,就干脆留在了棉絮里。
“哥。”姚见颀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呼吸有些不平。
姚见颀拉长嗓子:“亲爱的哥——哥——”
呲的一声,姚岸破涕为苦笑,在他背上敲了一下,转过脸:“现在知道喊哥了?”
姚见颀:“知道了。”
“以前呢,干什么去了?”姚岸得寸进尺。
“卖个关子嘛。”
“那你这关子卖得够长。”姚岸说,“三年多。”
“以后补回来。”
姚岸瞧着他这难得一遭的乖巧模样,眼里又倏地泛了酸,正要发作,却被姚见颀毫不留情地捏住了鼻。
“……”
“别哭鼻子。”
姚岸瓮声说:“你放开。”
姚见颀:“你不哭我就放。”
哄大小孩似的。
等姚岸的泪意顺从地褪了回去,姚见颀才松了松手指,却没离开,而是缓缓滑向他的眼角,按了按,掌心的纱布吸走了方才剩余的泪水。
“其实,”姚见颀边触碰边道,“我喜欢你为我感到难过。”
姚岸的睫毛动了动。
他把姚见颀的手拿下来,裹进被窝里。
在以往,他也许会毫不假想地认为这又是姚见颀口头上的恶作剧,继而毫不犹豫地侃趣。但是在这天夜里,他只是望着姚见颀的眼睛,比夜要亮,认真地问:“为什么?”
姚见颀细微地摇了摇头:“你不会想知道。”
他敛了目色,埋在姚岸胸前。
倏忽的,一种困惑和遗漏之感袭上了他,姚岸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察看姚见颀的神情。
姚见颀却只把他搂得更紧。
“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还会因为我哭吗?”声音像从他的肺叶发出。
“别瞎想,见见。”姚岸以为他是不安,紧紧回抱着他,“我们绝对不会分开,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我保证。”
“家人。”姚见颀喃喃,语义不明,“不是家人的话呢?”
他的脸忽然被姚岸捧起来。
“你听好。”姚岸与他对视,吐息如同潮水拍打在他的眼眶,像柔驯的泪意,“只要你还是你,不论姓什么,到哪去,只要我还是姚岸。”
他停了停,在这里,停顿也意味着某种无边的温柔。
“我就会一直一直爱你。”
姚见颀仰望着姚岸,胸腔骇动着,深长的注视也无法平息。
他多希望能把今晚的他拓在眼里,这样的话,往后他无论面对什么,都不会再轻易陷入任何一桩绝望。
至少他拥有过今晚。
为了避免让自己哭,姚见颀说:“你想不想听听那部话剧最后的台词?”
“亲爱的,想象一下你对我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像你一宿好梦醒,喝了手工现磨咖啡,去公司勤勤恳恳一天,完成了一个拖延很久的项目,它没你以为的难,你完成得还不错,有种半辈子来一回的满足感。你比平常提前二十分钟下班,地铁上还有空位,你避免了腋下的汗臭,甚至闻到了奇异的应季的桂花香。你在路边买了石榴,每一颗都红得像一颗颗凡心。晚风曼妙,像泳姿一样敲扑着夜色,游鱼滑过,你哼着不记名的曲子,歌词是月光之类,心情像荡起秋千,你上楼,上楼,然后,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姚岸笑了,揉了揉他的眉心,默契地接道:“所以,我是那一只死老鼠?”
“不。”姚见颀说。
“你是那之前的一切。”
第67章 “你好变态。”
十二月第一片桦叶落下来的时候,冬发出了温柔的轻嘶。
树木不复葱茏或是澄黄,枯槁的枝桠仿佛伸向天空的手,要撷取每一朵过往的云。
大地指缝间滴漏出了阳光。
科教楼顶层传来阵阵尖叫,或惊悚,或压抑,或惊悚中夹杂着一点点压抑。
女生们捂着眼睛,纷纷纭纭地往角落里躲:“老师,你没说标本室还有这个东西啊!”
“开开眼界啊,同学们!”生物老师摊开诚笃的双手,“这可是本市所有中学里唯一一个死婴标本啊。”
“老师!!!”大家嚎啕着抗议。
年逾大衍的生物老师发出一声落寞叹息,正要扪心自问,带初二的学生实地参观标本室这个项目是不是太挑战生理极限时,眼睛却忽然一亮。
他的双目放射出了兴奋哦不,欣慰的光芒:“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随后,姚见颀左肩一沉,夹在教材里的速写本差点掉在了地上。
“姚见颀同学,不仅近距离观察标本,还进行描摹——哎哟,画得真不错!”生物老师拍着他的肩膀,感动道,“这种专注的科学钻研精神,在当代年轻人中已经很少见了。”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姚见颀:“……谢谢老师。”
“继续保持,发扬光大!”
生物老师留下一句箴言,满足地走开了,给他的精神留下足够的空间。
姚见颀瞥了眼依旧避得远远的同学,炭笔在手间转了一圈,继续描摹起婴儿的轮廓。
绘到背部的曲线时,标本室已经空了下来,童稚的声音响在远处,畸零的抱怨,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无害的造作,都在纯真地远去。
姚见颀一刻不停地动着笔,听见圆润的笔尖游走在纸上细纹的声音,哪怕环绕他的是福尔马林,肺部,骨头,甚至一只伺机待发的失去眼睛的老虎,尽管是标本,总之,他只是安静的画着。
勾勒完最后一笔,姚见颀用拇指擦了擦一处误差,举起来,在玻璃容器旁比照了一会儿,然后他比较满意把速写本地合拢,呵了呵发凉的指节。
“Hey,man”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饶是心理素质再高,姚见颀此刻也忍不住抖了个实打实的个冷颤。
目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