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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意,”苏岑推开阿福,自顾穿衣穿靴,无意瞥了铜镜一眼,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急忙收了视线,整顿衣衫,爬起来就往外走。
    曲伶儿身手敏捷地在门口一拦,伸手在苏岑头上试了试,还是有些烫,但比昨夜要好了不少。在苏岑发火之前收了手,从桌上端来一碗粥:“把粥喝了再走吧。”
    苏岑愣了愣,端起粥一饮而尽,放下碗一头扎进了日光里。
    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宋建成正准备押送高淼去刑部大牢。
    大理寺献天下奏案而不治狱,所断之案须报刑部审批量刑,以宋建成的性子,自然是一结案就把人送到刑部去,这才不耽误他邀功请赏平步青云。
    苏岑直接在大理寺临时牢房门前一站:“你今日要想把人带走,除非踩着我尸体过去。”
    宋建成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指着苏岑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指着苏岑对身后的衙役喊道:“赶紧的,把这人给我拖走!”
    “你说的上头有人会保我,”苏岑挑眉:“你说我要是一头撞死在这牢房里,那人会不会放过你。”
    “你……”宋建成气的手指直哆嗦,“你知道昨天臭的那个……那个吴德水,那是柳相的小舅子!今日早朝柳相大发雷霆,痛斥我们大理寺办案不力,如今凶手就在这里却迟迟不肯结案,我是吃饱了撑的再由着你胡闹!”
    苏岑暗道这柳相真是逮着机会就生事,平日里把人扔在归义坊不管不问,死了反倒在意起来了。
    苏岑放软了语气:“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到时一定把真凶找出来。”
    “哪来的什么真凶,他就是真凶!”宋建成几近咆哮:“哪个案子没几个疑点?他自己都招了,承认人是他杀的了,用得着你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苏岑看了一眼后头被两个衙役架着的高淼,一身血迹斑斑,身上已没剩了几块好地方,昨天还有力气在堂上申辩,如今却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苏岑咬了咬牙,屈打成招,这一套用在谁身上谁都得招。
    “明日,”知道此时已经多说无益,苏岑也不再废话,直接道:“明日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两个人僵持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宋建成败下阵来,知道自己不做出这个让步真就不可能把人从牢里带出来,握紧了拳头,拂袖而去。
    “就明日,等明拿不出证据来,你跟他,一块给我滚到刑部大牢去!”
    等人都走了,苏岑强撑着的一口气慢慢散去,脚下发软,脑袋发晕,定了定神挪到高淼牢房前。高淼整个一大坨肉趴在地上,体无完肤,见他过来爬着上前,攀着牢房的拦木直起身子,牢牢拽住苏岑身前衣料,狠狠一口血唾沫啐到了苏岑脸上。
    末了顺着拦木滑倒在地,没由来笑起来。
    长安城好啊,勾栏瓦舍,雕栏玉砌,大道连狭斜,白马七香车。他不过是逾越身份无意多窥了几眼,却平白无故搭上了一条命。
    那句话说的果然没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就该本本分分在老家开个私塾,再不济接手他家的猪肉铺子也比如今强。
    苏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唾沫,静静看着躺在眼前的人,因为笑扯动了全身伤痕,笑容变得狰狞而绝望,笑到最后眼里漾出一行清泪来,很快淹没在被血污染湿的鬓角深处。
    “我会找出凶手,还你一个清白。”
    苏岑声音冷淡,话却咬的清晰透彻,萦绕在阴暗的牢房里,等高淼抬头去看的时候,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炎炎烈日当空,苏岑看着眼前崇明门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只觉得呼吸不畅脑袋发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了太久,双腿也有些发软,紧紧盯着紧闭的两扇大门,生怕错过了什么。
    然而那扇门已经有两个时辰没动过了。
    他跟宋建成说明天会给个交代──是交代,并不是真凶,他只要拿到旨意拖延结案也算是个交代。
    只是宋建成说上头有人保他,他却不知道这个人能保他到什么程度,甚至连这个人是谁都不清楚,但看宋建成惊慌失色的样子,这个人必定是个大人物。
    只能过来碰碰运气。
    他从大理寺出来就径直入了宫,只是他一个小小的从七品要想面圣只能等在门外通过层层宦官通传。刚开始说皇上正在用膳,随后又道小天子午睡了,到如今申时过去了大半,连一点消息都没了。
    苏岑对着两扇朱红的大门渐渐有些站不住了,身子不适倒是其次,只是时间不等人,今日要是请不下旨来,明日他要再去牢房门口一站,他一点也不怀疑宋建成能踩着他的尸体把人带走。
    身上的银子刚才打点都用光了,苏岑对着几丈高的宫墙评估了一下自己能翻过去的可能性,顺便评估了一下即便翻过去了被侍卫当场杖毙的可能性,最后摇了摇头,还是等着吧。
    正对着大门发愁,身后被人轻轻一拍,苏岑回头不由一愣:“郑旸?”
    “都留意你好半天了,在这儿站着干嘛呢?”
    看见人正脸郑旸一愣:“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苏岑这才想起来,郑旸供职翰林院,本就是在这宫城里的,急忙拉着郑旸的手:“我有急事要面圣,你有办法吗?”
    “什么急事?”
    “人命关天的事。”
    郑旸皱了皱眉,“跟你说实话吧,除了早朝,我也没见过皇上的面。”
    “怎么会?你们天子御前侍诏,见不着皇上怎么……”
    苏岑登时醒悟。
    郑旸点点头:“这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楚太后说了算,你之前送进去通传的那些人只怕皇上跟前都没蹭到。”
    所以让他等只是个借口,他只怕等到天黑也等不到回应。
    苏岑身形不易察觉地晃了晃,咬牙定了定神,看着眼前两扇朱门几近脱力,指甲深陷肉里抠出血色来。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苏岑猛地扭头。
    只听郑旸道:“这宫里也不是只有她楚太后一个人说了算的,你要不去找我小舅舅试试?”
    第19章 交易
    兴庆宫与太极宫、大明宫并称“三大内”,位于长安外郭东城春明门内,自己占了一坊之地,历代被奉为皇家别苑,集世间风光于一处,亭楼轩榭,碧水龙池,奢华程度甚至在另外二宫之上。后来先皇驾崩,宁亲王被从边关紧急召回,无处安歇便暂居在兴庆宫内,这一住便再没搬出来过。
    早年还有不识相的言官弹劾宁王无视礼法,越权逾矩,奈何李释完全不买账,你奏你的,我住我的,言辞激烈了就拉你过来跟我一块住,只不过我住的是天下第一名楼──花萼相辉楼,你住的却是兴庆宫后院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