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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春日的夜晚仍有料峭的寒意,更何况慕衿穿得穿的轻薄,冷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众目睽睽下,容珩解下近侍刚刚送给他的狐裘,弯腰披在了慕衿身上。
    慕衿因衣衫破损而露骨的身子被雪白的狐裘斗篷包裹住,感到柔软而温暖。
    他弯腰将她抱起,回到座椅上的时候,慕衿紧张的呼吸都快凝滞。
    座下惊叹连连。
    在座众人,就连她的义兄江锦都不知道这只是她急中生智的下策,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她别出心裁的一场戏,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慕衿自己也没想到,矜贵冷淡如他,也会喜欢这一套。倒被自己误打误撞捡了个便宜。
    最终她被他抱在怀里,安稳的坐在了他膝上,脸贴着他的肩膀,不敢抬头看他,只有温热的呼吸不时掠过他的脖颈。
    按理她现在应该仔细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追查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陷害。可眼下这境况,她心跳加速的厉害,呼吸紊乱,又羞又怯,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身上有种淡而清的香,透在骨子里的味道,与酒香凝聚在一起,极其好闻。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些男人一般,身上总是混杂着各种女人的秾芳。
    江锦眼下春风得意。这样一位争气的义妹,羡煞了旁人。
    傅月等人已在座下,更是眼红的厉害。
    容珩正在喝酒。他喝酒时喉结滚动的样子让慕衿情不自禁的注目,这才看清他精致的衣领上烫了细细的竹纹,靠她的那一侧还绣了'纵横'二字。
    傅月不顾自家父亲阻拦,端起酒杯对慕衿遥遥一敬:“慕姑娘,早就听闻您给人侍酒时最有花样,今日何不趁此时给众人小露一手?”
    傅月这是有意嘲弄慕衿下作低贱。好让容珩知道,慕衿不过是个常常卖弄美色,给男人侍酒的轻浮女子。
    慕衿心下也清楚这是傅月有意发难。旁人怎样想,她倒不怎么在意。可倘若此时容珩嫌弃自己水性杨花,丢下自己不管,此前的一切就功亏一篑。
    慕衿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傅月敬她酒,她理应立刻回敬,耽误太久便是不合规矩。
    可她是坐于容珩膝上,没有自己独立的餐席,连个酒樽都没有。
    正在她小手都沁出了些汗,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容珩将自己的酒樽递给了她。
    慕衿的衣裙不容许她轻举妄动,她动作受了牵制,便只得坐在他膝上,回敬了傅月。
    傅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慕衿坐在容珩膝上,用他才喝过的酒樽,饮下他的残酒。
    慕衿轻声道:“傅姑娘见笑了,子衿实在不会什么花样。”
    傅月愈发生气,冷冷笑道:“慕姑娘究竟是不会还是不肯?还是说,在慕姑娘心里,少阁主根本比不上那些男人?”
    傅月这是故意激将,断了慕衿的后路。
    慕衿微微垂眸,迁思回虑,想着如何应对。方才因为动作不正,一些酒残留在唇下,也因她低眉的动作,自下颌滚下,鲜红的酒在雪白的脖颈间自成诱惑。
    傅月说话这样放肆,实在有辱颜面,她父亲都看不下去了。
    可傅月父亲想要拉她坐下的动作突然僵住。
    他亲眼看见容珩倾身,冰凉的薄唇轻轻含住慕衿的脖颈,将她颈间的残酒饮尽。
    在座众人哪敢不捧容珩的场,自是掌声一片。
    他埋头在她颈间时薄唇传来的温凉触感依稀尚存。饶是慕衿自诩宠辱不惊,也在这片掌声中。
    江锦对慕衿投去赞许的目光。
    江锦一向是把握时机的高手:“听闻少阁主近来因梦靥总是浅眠。在下这位义妹恰好擅制香薰,香薰有宁神静气的功效。倘若少阁主不嫌弃,便留舍妹小住几日,看看是否能为您解忧?”
    慕衿低了头。她哪里会制什么香薰,这也只是义兄想留她在他身边的一个托辞罢了。
    但她听见容珩漫声道:“好。”
    说是小住几日,大约也就半月左右。
    慕衿明白义兄的意思,是想让她趁这半月近水楼台的机会,能成为容珩正儿八经的侍妾。
    义兄为她争取的已是极致,就在容珩房里侍奉。但自从那日筵席之后,一连几日,慕衿连容珩的面都没见过一回。
    慕衿实在是摸不透容珩的心思。
    她不敢相信容珩当真是瞧上了自己的美色,但那日容珩确确实实帮了自己两回。可他若真是见色起意,又怎么会一连这么多日都把她抛在一边不管。
    不管怎样,容珩眼下既无娇妻,又无美妾。他就是再冷淡,慕衿也不信他能做个柳下惠。
    何况慕衿转念一想,其实现下见不上他也好,毕竟自己根本不会制什么香薰。
    义兄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她住在纵横阁的后一日,义兄便遣了与她情同姐妹的卫绾来。
    卫绾与她一样是孤女,虽然年纪小些,但与慕衿也相处了五六年,亲如姐妹。恰好卫绾又精通医理,让她来帮慕衿,再合适不过。
    对于慕衿交代的事,卫绾自然很尽心,当即去长街采办制作香薰所需的原料。
    长街上掎裳连袂,叫卖声亦是此起彼伏。卫绾在摊贩前停停走走,不久之后便抱了许多东西。
    她见到前方有个卖书画的摊子,便打算物色一幅。那名摊主正在泼墨作画,画的是个美人出浴的春宫。
    抱着琴棋书画全面发展的心态,卫绾便停下来很有兴致的看着。
    另一位路人提出要买下这幅画,只见那个摊主兴高采烈,又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下一行字:颜真卿第十五代传人作。然后将画卷了起来。
    尔后,要价五两。
    那位路人面露难色,十分纠结。
    本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卫绾格外不爽的说:“就这一幅画,你凭什么要价五两?”
    那摊主摆了摆手,傲然的道:“在下颜七。颜真卿第十五代传人,以润笔为生。颜氏大家的后人,要价五两也不算贵。”
    按理说,姓颜的都有可能是颜真卿的后人。但是第十五代这可是没有任何根据的事。
    卫绾愤愤不平的道:“就算你是颜真卿的后人又如何,我还是女娲后人,我骄傲了么?”
    “与你什么相干”那位叫做颜七的人拍案而起。
    卫绾也拍案而起,于是怒发冲冠:“就是与我相干!没想到你人长得不高,价格倒卖的挺高。你要是敢坐地起价,带坏市井风气……”
    卫绾低头看了看四周,抄起他摊子上一个裁纸的剪刀,狠狠的说:“那我就拿剪刀剪掉你二十四个头。”
    颜七一愣,然后大惑不解的自言自语,盘算道:“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两个肩头,一个额头,还有一个头是什么啊?”
    卫绾斜斜的瞟他一眼:“你脖子上的那个不是头难道是个蛋么?”
    “……”
    正在颜七、卫绾争执之际,那个想买画的人已经趁机离开了。
    颜七的心情十分悲痛:“今日的画又没卖出去。”
    闻言,卫绾竟然又有些愧疚,觉得自己适才言辞过于激烈。而且她也知道现在流浪街头的人以润笔求生不易,于是便想了个办法宽慰他:“不如你跟着我行走江湖,保你衣食无忧。”
    颜七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但是现下他也无计可施,便收拾了行装与卫绾一起走了。
    但是不过半个时辰,颜七终于知道他以为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工作原来就是——抄医书。
    卫绾十分信任颜七可以胜任这个工作,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会写字,更重要的是在某些生理结构的书记上他可以配画插图。这很重要。
    卫绾为慕衿制好了香薰,然而慕衿还是连容珩都没能见上。
    慕衿不是守株待兔的人。义兄既然为她争取了这样好的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恰好一个侍卫前来命人将容珩的腰牌送到书房。慕衿心下揣测,倘若去了书房或许有机会见他一面,便主动承接了这份差事。
    过了垂花门,便是容珩的书房。
    慕衿一路走来,听得底下那些侍女们议论的最多的便是容家三公子——容焕的事。
    容焕便是容珩现下唯一的弟弟,是容父嫡子。容父生前便十分宠爱他。容父过世之时,他年纪尚小,不足以继承家业。
    容父过世之后,容珩令他去了纵横在蜀地的分部,便有画地为牢之意。可容焕不肯安于现状,现下他渐渐年长,更不肯安分守己。甚至有夺回纵横阁阁主的野心。
    容焕今日要回纵横阁。这一点慕衿也知道,但是没想到其间牵扯了那么多的因果。
    容珩是有手段的人,不然不可能以庶越嫡继承了容家的家业。
    他将容焕软禁在川蜀,这一点慕衿并不觉得奇怪。容焕怀有异心容珩自然清楚,所以容焕多次请回遭拒。这次容焕执意请回,再回绝难免引起非议。
    慕衿听到的最可怕的是几个年纪略大的侍女谈起的一桩陈年旧事。
    老阁主多年前突然病重,一位游荡于江湖的名医献药,名为灵丸。用了月余的药后,老阁主有大愈的迹象,但是后来却在夜间突然暴毙。
    再去访那位名医,他早已无影无踪。
    老阁主是被旁人害死的,然而作案的人心思缜密,最终也没能彻查出来,成了纵横的一桩谜案。
    老阁主死后最大的获益者便是容珩。然而如今容珩成了家主,众人也不敢明面上议论,只在私下里一直猜测纷纷。
    更有人说,此遭容焕回来,便是为了为父报仇。
    不知不觉慕衿已走到容珩的书房,她叩门进入,低眉将腰牌送到他面前。
    “你几岁了?”他声音低沉,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十七岁。”慕衿的脸有些微红,白嫩的小手勾在他手上。
    容珩也没有说什么,倒像是在看戏,看看她还能玩出多少花样。
    慕衿便愈发大胆起来,娇嫩的手指轻轻在他手上抓了一下,恰到好处的力道引人遐思。
    慕衿一直心怀侥幸。她以为自己能进得了容家的门,是得上天眷顾。对于容珩,不说手到擒来,至少一切尽在掌握。
    直到他说下一句话,她才明白自己何曾统揽全局,分明是羊入狼口。
    他像是有意戏谑:“我帮你两回,你该怎样回报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观看,我会坚持把故事写好的~除了这一篇,还有一篇《我师兄他宁折不弯》也正在存稿中,看名字大家应该也知道是女主想把钢铁直男师兄掰弯不成却把自己打进去的故事,和娇宠不一样,走的是爆笑故事的风格,欢迎大家收藏,蟹蟹~
    ☆、婚约
    一眼就让人丢了三魂七魄的女人,容珩通常不喜欢留在身边。
    见她之后,更觉得她果然是个祸水。
    慕衿的小手还勾在他手上,可再没了此前的悸动,手愈发凉起来。
    她心跳的厉害。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到天衣无缝,早就在众人面前蒙混过关。那场舞究竟是如何被他瞧出了端倪,她眼下亦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