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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
否则,暴露出来的细节那么多,几乎都已经摊平在眼前,他怎么还能继续自欺欺人,不撞到头破血流不罢休?
活该被骗。
可惜,哪怕事已至此,管奕深仍不会反咬方永新。
方永新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即便一度被恋爱冲昏了头脑,他始终没有忘记,来京城唯一的目的,是扳倒邱翰林。
无论方永新说了多少谎话,至少在复仇这件事上,的确与自己有志一同。
他的身份已然揭穿,恐怕今后接近邱家都困难,如果一时义愤,把方永新也拉下马,只会白白让邱翰林笑到最后。
管奕深不傻,正是因为不傻,才会在方永新翻脸无情推他出去挡枪的时候,一句也不曾狡辩或挣扎。
所有的爱恨纠葛,激烈冲撞,皆被他狠狠摁进胸膛,严禁发酵乱想,在迈出邱家别墅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灭亡。
空洞的眼眸焦点涣散,映入视网膜上的,只有头顶炽白而冷淡的灯光。
微凉的指腹摩挲着空空荡荡的左手腕,那里曾经佩戴着一块手表,是他珍而重之,最为宝贝的物件。
然而如今,一切烟消云散。
没有恋人,没有定情信物,也没有命运馈赠的柳暗花明。
他在菀城孑然一身,苦苦挣扎了三年,随后遇到方永新,怀揣着仇恨,妄想,愿望与希冀,来繁华的京城走了一遭,到头来,依旧什么都没剩下。
也罢。
人各有命,兴许他这辈子便是注定了,配不上任何美好的东西。
在拘留所这十五天,管奕深过得异常平静。
他甚至决定好,出去后买张机票,直接回菀城。
方永新给的那张卡他一直留着,里面的钱够花了,日后远离这边的战场,安心照顾妈妈。
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就能看到邱家倒台的新闻。
毕竟方永新的心机之重,谋算之狠,自己体会得比谁都要深。
然而让管奕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所谓不久的将来,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当他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空间自我解嘲,度过一日又一日,毫无所觉时,偌大的京城,奢靡的上流圈,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拘留所的大门在背后缓缓阖上。
严寒的北风呼啸而过,刮得脸颊生疼。
管奕深照旧穿着来时的衣服,除了领回的钱包和手机,身上空无一物。
被剥夺了邱家大少爷的身份,再也没有人群和镜头的关注,他却觉出从未有过的松快,连呼吸都爽利起来。
眺望了一下远处风景,迈步前行。
两脚还没跨出多远,突然定住。
不远处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而此刻正朝他匆匆奔来的,却是一个从没想过的人影。
邱学逸?
管奕深还没来得及诧异,那人影便踉踉跄跄地跑近,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人在跟前了,他才看清,邱学逸的面容极为苍白,神色憔悴,眼底有浓重的乌黑,一瞧便知许久没睡安稳。
似乎好不容易等到他,嘴唇翕动着开合,圆圆的眼睛睁大,脆弱而无助,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郁……管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来打扰你,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姐姐说,方永新把你送进来只是苦肉计,你们实际上还是一个阵营,我只能来求你。”
“求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未完的半截话吐露得格外艰难,声音哽在喉咙中,语无伦次。
管奕深一头雾水,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出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邱学逸低下头,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尤其惭愧,嗓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我知道我爸对不起管阿姨,害了她一辈子,我也知道我哥罪有应得,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活该,但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能看着他们……我真的不能……”
“姐姐说,只有你才能劝动方永新……不要赶尽杀绝。”
“我明白……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只要你答应,我愿意做任何事……哪怕跪下,代邱家向你谢罪都可以。”
末尾半句一出,仿佛瞬间被自己点醒,几乎不等管奕深回答,膝盖一弯就要往地上跪去。
管奕深连忙伸手拦住,他看得出,邱学逸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若非受了巨大的打击,绝不会如此。
他不过进去十五天而已,究竟多大的打击,能把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逼成这样?
亲自来拘留所等他这个冒牌货,低声下气,甚至不惜跪地求情。
“你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在里面看不了手机,什么都不知道,你先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邱学逸这才抬起头,眼眶不知何时悄然泛红,大包的泪水汲满,仿佛下一秒就会颗颗滚落下来。
他看着管奕深,鼻尖抽动,愧疚得话都说不出口。
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点开某个新闻页面,递上前,随后,缩着肩膀,低低地哭了起来。
管奕深保持着不明所以的心情,垂下眼睛。
直至目光对上屏幕,看清那个硕大标题的一瞬间,心跳骤止,整个人如遭雷亟。
“哐当——”一声,手机重重砸落地面。
神情呆滞,耳朵刹那嗡鸣。
周遭背景彻底虚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