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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文柏若有所思地盯了几秒,猛地停下脚步,揽过迷迷糊糊的廖黎明,贴着他的耳朵问他想不想要花,现在去买好不好。
“……老板啊,几点了?”
“十一点不到十分。”
“应该没有花店会在半夜十一点营业吧。”
奚文柏不同意,固执地捂住了他的嘴,廖黎明极度不理解他老板为什么总是在这种可有可无的问题上坚持自我,他飞机上没睡饱,困到眼皮打架,太想躺在软软的床上睡觉,就张嘴叼了一口奚文柏的手心肉,口齿不清,“我们肥酒店。”
“不好,再过一个小时就不是二月十四号了。”奚文柏把行李和小博士一起塞进出租车,让司机在阿姆斯特丹的市中心一圈一圈地兜,廖黎明没能得到柔软的六十织大床,便靠在奚文柏更加柔软的八十织大衣上小憩,路面略巅,他不舒服地挪挪头,再挨近了些。
市中心的深夜剧院刚刚散场,几十来级的台阶上分布了零零碎碎的荷兰人,裹紧了佩着鲜花的羊绒袍子拦车,奚文柏让司机停到广场边上,抽出一沓欧元让他稍等,再把自己的围巾挂到廖黎明脖子上,带他往广场里面走去。
奚文柏步子快,廖黎明被他拉着,冷风迎面一吹就清醒了不少,广场的路灯分散得很开,比起永远繁忙的机场和大道,这里安静得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在昏暗的底端,真的有一家铺子还亮着灯,远远的,隔着擦得不太干净的玻璃窗,隐约能看到摊主忙碌收拾的身影。
“哎呀关啦关啦!你们明天再来。”店主直起身,冲他们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奚文柏牵着廖黎明的手一紧,用荷兰语说了句抱歉,表示只想买几朵红玫瑰,不会耽搁太久。
“一枝也没有了吗,哪怕是一小枝?”奚文柏争取道。
“老板,没关系,其实,我不太喜欢红色的玫瑰花。”
“嗯?”奚文柏转过来看他,“你喜欢什么样的?”
“很淡很淡的颜色,白色就特别好看,干净,我觉得比红玫瑰漂亮。”
“哪有情人节送白玫瑰的?”奚文柏皱鼻子。
“那香槟色吧,这枝看起来好别致。”廖黎明倾身去看橱窗里的成品玫瑰,小小呵出一团热气,期待地望向店主,“可以卖给我们吗?”
店主看他们难缠,吁口气,取下腰间的钥匙串,打开了栏栅门,奚文柏用十二欧买下了店里剩下所有的香槟玫瑰,数了数一共是十五枝,觉得也太少,他见廖黎明搂着花,视线在木架底层的各类种子上停留了一小会,就又开心地摸出钱包,迅速把那层的花种全买了下来。
这么多品类才五欧,奚文柏有点沮丧地捏着钱包,觉得也太便宜。
收银处的交易还在继续,廖黎明低头盯花,不敢再东看西看,怕奚文柏把整个店搬空。
零点刚过,二月十五号的天色和二月十四号的并没有什么分别,廖黎明走着走着,摘下一小片花瓣丢进嘴里嚼,然后弯起笑眼,仰头说,“甜的……”
“真的?给我也尝尝?”奚文柏提着花种,停下来看他,廖黎明懂事地把唇送上去,让奚文柏分去了另一半。
他们凑得很近,呼吸时唇齿生香,奚文柏心满意足地含着花,想夸夸今天的小博士,结果不远处的出租车司机不合时宜地闪了一下大灯,又闪了一下大灯。
“啊,他在催我们。”廖黎明安慰性地啄了下奚文柏的唇,快步往车子的方向走,奚文柏追上去想继续亲,“才没有——”
话未落,大灯亮起,没有再黯下去。
廖黎明偷偷睁眼,奚文柏睫毛上落了橙黄色微光,正认认真真地吻他。
他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那宅于深处的,不同于实验表和工资条的东西似乎也跟着慢慢苏醒过来,廖黎明在想,他确实是爱着奚文柏的,很爱很爱,像怀里的香槟玫瑰爱着从前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一样爱。
第17章
十七、从阿姆斯特丹回来后,奚文柏叫人在阳台开辟了一块小苗圃,花种是从荷兰带过来的浅玫瑰花种,土是特意买的荷兰黑土。竣工当天,奚文柏心满意足地弹弹崭新的湿度计,就等这里开出花来,好骗小博士多留宿一晚。
不出奚文柏意料,有回廖黎明过来,一看到那冒着懵懂气的绿苗苗便喜欢,勤劳之魂熊熊燃烧,立马蹲身动手施肥,奚文柏也蹲下帮他搭把手,廖黎明忙中瞟见金芒一闪,说老板你要不要把戒指摘了,可能会弄脏的。
“不摘,一秒都不摘。”奚文柏用胳膊肘夹住他,“脏了洗就好了,再说戒圈是纯金的,脏东西沾不上。”
“一……一辈子不摘哦?”廖黎明小心翼翼地揶揄他。
他老板这个人,总喜欢随意地说一些杀伤力很大的话,“我活一天,它就跟着我一天。”
“那戴它一百年才算回本。”廖黎明笑说。记得当初买它的时候,他一试探着压价老板娘就惨叫,古董戒指压榨了他五个月的薪水,信用卡摸起来也感觉比以前更扁了。
自那以后,一旦奚文柏打趣说是不是老夫老夫太久了,怎么都不送他礼物了呢,廖黎明是真真有苦说不出,只怪当时自己逞强,谎报了近一半的价格。
好在奚文柏知足,这时候又凑到他耳畔,说不要长命百岁,和小博士一起老就很好了。
七年后的奚文柏站在无菌室的门口,一动不动地和霍思对峙。
好像只要沉默得够久,他一手带起来的技术组长就能应允他的恳求。
然而霍思并没有心软的迹象,坚持要他脱??上所有的饰物。奚文柏把左手背到身后,艰难地耸耸肩,若无其事道:“不是都在这了么?”
感情挫折的影响力不容小觑,霍思扬起眉,对实验室的责任足以使人麻痹,纵使再不忍,他的神情也应该是坚决的。
“老板,第一,这里是无菌室,绝对不能戴任何饰品进入;第二,退一万步来说,手套也会存在被划破的风险。”
年岁在指节根处印下一圈浅白,奚文柏费了一些工夫摘去它,叮嘱林萱去把戒指放进办公室的保险箱,等他出来再亲自去取。
林萱才刚转身,奚文柏又折回来,告诉她还是别上楼了,就在原地等他。
奚文柏在缓冲室外洗了很久的手。纯金的戒圈箍着想念,摘下它,就如同被什么东西从他魂里撕走一大半,血淋淋地摆到眼前,用着维多利亚时代古老的腔调跟他说:“看,他将不再常伴汝身”。
奚文柏不愿意去想起廖黎明,胸口会疼,他下午还有会要开。
霍思偷偷观察着他老板,奚文柏换上了防护服,脚步稳当,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是平静的,不流露感情。
流程巡查的时间不会很久,林萱在门外捏着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