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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中闻讯后,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一想到母妃那般的人物成了这副模样,我就浑身发冷汗,几欲作呕。
我不明白,人心为何能变得那么快。
我更不明白的是,父皇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而母妃不过是怜惜故人出手相助才致落人圈套,他到底是以何脸面去质问母妃的清白?
后来,当我因实在饿得发慌偷偷去几个小太监房里拿了几个馒头而被他们拳打脚踢之时,我便明白了:
人世间,情之一字最是不可靠。恩宠、靠山皆是过眼云烟,从来权势才有话语权。
从前我风光无限,众人无不阿谀奉承,不过是因着我公主的身份。可现在,我什么也不是了。就连父皇所赐遂字亦未被保留,两点消失,变为一个逐字。
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以为当我年少时便早已看透。却不承想,不过是兜兜转转又重蹈覆辙。
我在冷宫过着无衣无食、苟且偷生的日子,任人欺践。是以,当叛军打上长安之时,我无任何悲戚之意,甚至感到了解脱。
母妃当年拼死将我保住,是以无论日子过得多艰难我也从未有轻生的念头。
但若是能死在叛军手上,便不算是我动的手了。
我做梦都想见到母妃。
叛军逼近我房门前之时,我身着公主服,闭着眼,安静地摩挲着手上一块残玉。
我着公主服,不是因为自矜公主身份,而是这是我唯一体面的衣物了。
房外光亮进来时,我看到打头的是个银袍小将,面目俊朗,唇红齿白,眉目之间俱是风流。
乍一看,我还当是长安城里哪个贵族纨绔投了叛军。
我将残玉攥在手里,听见那小将问:「何人?」
「明仪公主,陈釉。」我抬眼看他,毫无惧怕,眼神冰凉。
我问他:「东沅皇帝死了吗?」
小将怔然:「死了。鞭尸三日。」
我轻轻地摩挲那块玉,勾起嘴角畅然道:「母妃,你听见了吗?」
彼时我的榻前还仆伏着一具死相狰狞的太监尸体。我的脸颊上还残余着一道长长的干涸的血迹。
后来钟疏数次告诉我,他就是被我抬眼的那一瞥击中。淡漠、破碎、空洞,那一刻就好似我才是追逐猎物的野兽,其中的残忍意味让他热血沸腾。
也是因为这一眼,阵中屡立奇功的钟疏除应受官职之外,其余珠宝美人赏赐皆未受。新帝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换明仪公主自由身。
本来按照朝堂所商议的,所有皇室子弟皆会被沉入护城池,以儆效尤。
但以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一命换取财宝土地,这对如今正是急需钱粮的新朝来说,无疑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新帝龙心大悦,允诺钟疏同陈釉的大婚与太子婚期同日。
我被接到将军府中。
这是前朝广越王的府宅,极尽奢华。后被改作钟疏的将军府,钟家一家尽数搬了进来。
我整日整日待在府里,未曾出过门,静候婚期。
钟府给我配了个大丫鬟,唤作青穗。
青穗第一次给我洗澡,看到我骨瘦如柴、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就红了眼眶。
她确实是个爱哭的女子。很多时候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她却总能泣不成声。
我浸泡在热水中,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毕竟在冷宫我是三天都洗不了一次冷水澡的。
洗完澡我便吃了入将军府来的第一顿饭。菜上得多,但我吃得更多,恨不得将肚子填得饱饱的,但动作并不急促,只是不曾停过筷子。
后来入睡前,我没忍住,将那顿吃食吐得一干二净。
我在冷宫中吃的尽是残羹冷炙,有时好几日吃不上一顿饭,只能靠喝水度日。是以肠胃早早就坏掉了。
我还记得我吐完了之后拉着青穗的手,细声细气地说:「我不是故意的。还让我吃吗?」
然后,青穗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吓了一跳。
青穗后来说我当时脸色苍白,很是不安。那是我头一次服软。青穗大了我十岁,很多时候她的温柔、纵容总让我想起在我记忆中模糊了十年的母妃。
其实我记不得母妃的容貌了。所以我总是依赖青穗,企图从她身上找寻母妃身上的暖香、柔软。
钟疏老是吃味,因为我经常对青穗撒娇,却很少对他露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