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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遥懂事唤他。
“父亲”的称谓尊敬而生疏,百里兰庭听多少次都难以适应,何况不常听到。他不习惯地点了头,讷讷回应:“嗯……嗯……”
松雨捧送入一托汤盅与荷叶雕花小碗,将炖盅的盖子揭开,舀出稠汤倒入玉碗,拿起适口的素瓷小勺交给紫苑夫人。
小汤勺递送到嘴边,百里遥没有张口。
紫苑夫人担忧地缩回汤碗,凑近鼻端嗅了嗅舀汤的勺子,无有差错的味道,新奇道:“平时喝甜汤不是很乐意么,这会儿怎地愁眉苦脸?”
百里遥依依不舍:“我的穷奇……”
“没门儿,”
瓷勺沉入碗底,瓷柄与碗边清脆碰响,紫苑夫人轻轻推点女儿的小脑袋,“都是你父亲天天地净做不着边儿的事——以后不许再养这些。”
“我本能制服它的,我都到它身后了,只要把玄铁缚扔出去……是有只很大很大的飞鸟冲下来……我才一口气没上来……”
百里遥语无伦次地重复前言,越说越丧气。
“如此还怪人家凤凰救你是多管闲事了?”
紫苑夫人再喂,百里遥抿嘴喝了一口。
甜汤绵暖回香,百里遥咽下后复问道:“凤凰?”
她以为凤凰不会长得那般大,但母亲说的东西她从不质疑,念起丹期也是只凤凰,问道,“那只凤凰是丹期?”
“不该直呼名讳,应称丹穴大君之子为君子殿下。”
玉润的勺子重新放回碗里,紫苑夫人执柄搅了搅,嘴上数落着瞒不住的事,“我还没与你算账呢,你外祖可都与我说了,晚上不在府里好好待着,竟跑去林里,幸亏遥山无有坏恶,否则你要母亲怎么办?”
“对不起,子午错了,母亲……”百里遥顺溜地口头认错,心里依旧念着她的饕餮,他一走了之,她却失了饕餮还要在这里被骂。
紫苑夫人为母则严:“不是认错就过得去的事儿,到回天为止,你乖乖待在府里不许再出去了,桃酒松雨知而隐瞒,也要受罚。”
百里遥嗫嗫:“外祖还知道呢……”
“再说一遍?”
紫苑夫人怒极反笑,“会顶嘴了啊,谁教的?”
百里遥摇头。
“就是你外祖给你宠坏了!居然都瞒着我!”
紫苑夫人急了,连亲爹都能拉着说道说道。
“母亲,我们要去天界么?”
小孩子咽下一口甜汤,聪明地转移话题。
“嗯。”
紫苑夫人心不在焉地应了。
百里遥的目光从碗里剔透的甜糯米汤饮中挪开,看向父亲,问紫苑夫人:“那……那姨……”
“不会再有那个人。”
紫苑夫人眼神都懒得给身后的人一个,直截了当地告知女儿。
百里遥觉得此刻她母亲分明说着波涛平稳的话,却莫名的凶,她其实对那个女人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母亲是因为关于别的女人的事而不肯回去,祖父时常劝她在母亲面前说父亲好话,可她又不太与父亲亲近,实在难说。
百里兰庭问了百里遥几句,见女儿无大碍,妻女两个说得亲密,心上惘生一股自己多余的哀愁,寞寞地出了卧房。他不是看不出来,孩子同他并不亲近,到底是他对这个女儿有所欠缺。
背后,美人莲步轻移之声近,百里兰庭回身,是紫苑夫人叠手捧着女儿喝空了的药碗出来。紫袖软裾,仙族首屈一指的美人,哪怕他们龃龉,他也不能抵抗她的美貌,也会在这时心软:“这次是我的疏忽。”
“这次?”
一句“你所谓的疏忽比比皆是”说不出,紫苑夫人的嘴角拉出一个似笑而哀的弧,“不是你的疏忽,是她的故意。”
美人之哀,让心堵了许多年的丈夫心头再软,询问:“何意?”
何意啊?
紫苑夫人展袖,以渡物之术将浮雕的玉碗送至漆案,拿出宽袖袋中薄裹的一片油纸药包:“激起兽类凶性的药粉。如不够,或许那畜生的笼子上还沾了几根鼯鼠毛供于清理。”
琚枝,所谓夫妇之爱我可以让给你,但你万不该让那用勾引手段求来的孽种挡了我女儿的路。
凡人之世重嫡庶,仙界因寻常不兴什么多妾齐人之福而并不十分执着于此。外人兴许不会对首将府的姻缘指点,紫苑夫人却无法忍受一个钻营婢子的女儿入中天之宴,现于帝女近前。
既然胆敢趁她的女儿未化形的时机占了属于她女儿的尊荣,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穷奇发狂可以是因为陡然进入陌生环境的应激,但孩子受惊晕伤之事,偏不能平平淡淡地抹过去。
紫苑夫人冷笑:“怎么,你不信?”
百里兰庭沉默。
沉默是好事,沉默表示在动摇,她不急一时。
紫苑夫人再加一根稻草:“左右你总以为她柔弱不胜风,不信也是应当。只是这样,我恐怕便不能回第八天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