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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那几日派了不少太医去瞧宝瑟夫人,送来的补品和药膳比宝瑟怀孕时要强千百倍。在皇后的“细心”照拂之下,宝瑟确实恢复得不错,过了近两个多月好歹能下地了。
那日阿桃命小宫女做好了饭菜,送进内室时,看到宝瑟自己坐了起来,一颗心总算稍微放松了些。
阿桃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宝瑟唇边,宝瑟缓缓张嘴,细细吃了。她还是没什么血色,眼神飘忽不定,不说话,不哭不笑,整个人好似被抽离了魂魄般,只剩行尸走肉了。
阿桃瞧着,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将碗放下,拉着宝瑟的手说:“明天我就得回去了,我要是走了,就没人保护你了。”
宝瑟怔怔地望着阿桃,眼中透着疑惑,她当真是美人,即便受了万般折磨,但眼睛仍旧如泉水般清亮,看得人心神荡漾。
可惜宝瑟夫人这会儿神志不清,已然听不懂话了,阿桃低头擦了擦眼睛,挤出一个笑容,对她说:“趁着夏天还没完全过去,还有花儿可以赏,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宝瑟愣愣的,眼睛一瞬也不瞬,不言不语的,阿桃无奈,只得替她穿好衣服,又怕她被风吹到,所以罩了一件披风。绕说现在是夏末,阿桃连手炉都备着,一切准备好后命人抬来轿子,两人一同乘轿往花园子里去。
云霞阁外那片莲花池早就谢了,索性眼下菊花开得艳,阿桃带着人到了赏菊亭。
那亭子四面挂着竹帘,将竹帘放下能挡住凉风,亭子放了一张紫檀木雕花的贵妃榻,此时阿桃在榻上铺上软被,四周搁了引枕,宝瑟靠起来舒服且不会受凉。
诸事妥当了,阿桃叫旁的人都退下去,只留他们二人在亭子里。
此地视野开阔,周遭的环境都能看的到,阿桃眼观六路,确定无人能偷听后,挨着宝瑟夫人坐下,与她道:“你大病初愈,我本来不应该拉你出来的,但云霞阁都是皇后的眼线,实在不方便,我只能在这里跟你说话。”
贵妃榻边放了一盆名为“瑶台玉凤”的菊花,其色乳白似玉,其形犹如芙蓉牡丹,乃是极其富贵的象征。这花本该深秋才开,夏国爱风雅,哀帝尤其观赏菊花,所以花匠们研制出了在夏末就能绽放的品种。而大金宫的不少宫匠人是夏国旧人,自然在此时就能看到极品的瑶台玉凤。
宝瑟伸出手指含笑着点了点花瓣,阿桃还在耳边轻声说:“我听说皇后已经说服了陛下,要把你送到郊外别苑去,你去了那儿,可就生死难定了。”
“你知道的吧,皇后肯定要杀了你。”
宝瑟一心摆弄那些花儿,没有回应阿桃,阿桃就像在自言自语,她继续道:“但我不能坐视不理,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在此之前,你得好好活着,知道不知道?”
宝瑟扶着一朵花,拉了拉阿桃的袖子,让她瞧过来,阿桃偏头发现宝瑟一脸天真无邪,笑得那般灿烂,如孩童牙牙学语般问阿桃:“好看吗?好看吗?”
阿桃无可奈何,苦笑着颔首,“好看,很好看。”
听了这句夸赞,宝瑟高兴地从榻上蹲下来,将一朵花儿摘下来,举高,一会比着日光,一会比在鬓边,再问阿桃:“好看吗?”
阿桃鼻子发酸,心里极不好受,宝瑟夫人自是好看的,可她确实疯了。
她这个人,已经疯了。
不等阿桃回答,宝瑟突然把手中的花儿扔了,提着裙子掠出亭子,阿桃吓了一跳,生怕她再摔着,忙跟了出去。
好在宝瑟并没有走多远,就在十来步外的花圃里,她站在那儿,盯着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花匠看了好久。
阿桃赶上前去,却见那花匠抬起头来,斗笠下飘出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比蓑衣的荩草还要多。
竟然是昏侯。
宝瑟歪着头是一派童真烂漫,昏侯定定地站着是死气沉沉。
阿桃就在二人中间,百感交集,良久,她无言地向昏侯点了点头。
昏侯仿佛这才从入定中抽离出来,拱手行了礼,沉声道:“今年瑶台菊花开得不错。”
阿桃吃惊,问道:“这菊园是昏侯在打理吗?”
昏侯谦虚道:“正是在下。”
阿桃还以为是夏国原先的旧奴在为景帝打理花园,哪晓得居然是哀帝亲自动手。
她一时语塞,心中情绪万千。
这时,宝瑟拉了拉阿桃的袖子,指着花圃其中一朵,咬着指头道:“那个好看吗?”
阿桃顺着看过去,只见那是一朵紫色的菊花,不知是什么品种,竟比其他的小巧许多,柔柔弱弱的,在风中微微摆动。
昏侯瞧见了,走过去,将那朵花摘下,远远地递给宝瑟。
宝瑟见他靠过来,害怕地缩到了阿桃身后,阿桃上前一步挡在宝瑟跟前,拦住昏侯,对他说:“给我吧。”
昏侯愣了片刻,还是双手将紫菊奉给阿桃,阿桃转头给了宝瑟。
宝瑟拿着,如同孩子得到了最甜的糖果,上一秒还瑟瑟害怕,这一秒立马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