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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放若是判了流放,那修撰夏史一事怕是要耽搁了。”
元皓以为燕珩在这里讨价还价,于放是他姨夫,说不定也是心腹,不舍得处置,不处置如何表明态度,为此元皓决不让步,他道:“不过修部书,有什么难的,你们翰林院不是有许多人吗,随便派一个人就是了。陛下跟我说这个,怕不是下不了手,怕天下人说你狠心毒辣吧。”
“说不怕,殿下信吗?我们都是人,都在乎身前身后名的。”燕珩这般说,惹得元皓哈哈大笑,他不由得伸手拍拍燕珩的肩头,竟宽慰起他来,道:“燕珩,你说你个叛国贼人还有什么身名吗?看开些吧,纠结这些做什么呢。”
燕珩脸色发白,当真是生气了,元皓也不多说,再次重申三日期限,大摇大摆走了。
等元皓带人走远了,茂竹进来,这才发觉燕珩身形摇摇晃晃,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扶着燕珩往椅子上坐下。
燕珩就着送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凉的,甚苦。
他抬眼望天,已经露白,已经是新的一天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情,纷繁乱杂全在脑袋里,燕珩合了合眼,强压住千头万绪,对茂竹道:“去春信宫,告诉蔡含景,把栽赃昭仪的事认下来,我饶她不死。”
茂竹在外听了一燕珩与元皓打机锋,不由得想燕珩怎么就能料事如神呢,不光能拿捏住元皓这人的性格脾性,还能不急不缓地将人带到沟里去,怎么能不佩服。
原来燕珩在知晓于昭仪偷偷与宫外联系,放消息给沈虞后,这些日子一直在布置安排如何补漏洞。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个替死鬼,思来想去,蔡况最合适不过了。本来燕珩不舍得动蔡家的,但为了保住于昭仪,不得不丢条大鱼出去。
那几个澄碧堂的宫人,早就被茂竹那全家性命逼迫地反水,就等着咬出蔡婕妤。
哪晓得于昭仪今夜自焚,说是晴天霹雳,打得燕珩措手不及。可冷心冷肺一论,倒是堵上了元皓的嘴。能让燕珩放手一搏,就用那几张银票把全部脏水,都倒在蔡况身上。
只是茂竹不懂,燕珩为何要认下于昭仪与沈虞有私情的事,后听到修撰夏史那节,茂竹算是想通了,燕珩就是不想让夏史这么快修撰出来,主持大臣一旦获罪,这项工程多半就会瘫痪,给了燕珩喘息的机会。
不然,若是真的将是非不论,黑白颠倒的夏史修撰完毕,公之于众,燕珩当真是千古罪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本来万事都安排好了,就差蔡婕妤这边,茂竹要去春信宫,燕珩拉住他,抬起眼来。他整宿没睡,又连遭打击,眼尾有些泛红,声音沙哑,他道:“蔡含景估计不乐意,要死要活,昭仪的死多半跟她脱不了干系,她那脑子想不出迂回的主意,你让她全部招了,不然就沉井。”
茂竹身子顿了顿,瞧着燕珩戾气大放,说狠话眼睛都不眨。燕珩手里不干净,哪怕是枕边人,他真能做出沉井的事来的。
茂竹离开,燕珩独自坐在拱辰殿内,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一道日光投射进来,将他的身影拖到门槛边,像是要把燕珩带到日头下晒一晒。
可燕珩却被那日头灼伤了眼,他抬手遮了遮,回想大火中的于慧颖和阿桃方才的质问,心里万千滋味,难受极了,猛地,他双手一抬,把案桌全部掀翻。
茶盏砚台摔个稀烂,燕珩坐在椅子上看满地狼藉,没一点快活,他颓然地靠向椅背,仰起头,望着房梁,抬手按住眼,一行泪从眼角滑进鬓发里。
现实容不得燕珩有一丝松懈,悲伤如泪,又短又浅。须臾,燕珩拾掇好了杂乱的情绪,唤人进来清理大殿,他自己往明华堂而去。
且说阿桃被芸娘强行拖回玉芙殿,心里着急又生气。
她真的想不通燕珩为何突然转性,即便元皓咄咄逼人,要做戏,可于昭仪人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呢,退一万步讲,抛尸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做得出来呢。
阿桃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一刻都坐不下。想着于昭仪死了还要受罪,眼泪不听话地落下来,她时不时得要去门口瞧瞧,可芸娘着人看着门,她想去找燕珩都去不了。
万般无奈之下,阿桃叫来拾夏,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阿桃让拾夏偷偷去素锦门看看,于昭仪是不是真的被抛尸乱葬岗了,指不定燕珩就是骗人的呢。
拾夏本不想答应,忤逆燕珩的意思可不是小事。但阿桃一张小脸哭得人模鬼样,一塌糊涂,看得让人心疼,拾夏只能应下。趁着芸娘全心扑在阿桃身上时,偷偷往素锦门去。
那会天刚蒙蒙亮,迷雾缭绕,素锦门外有一片山林,山腰上密密麻麻都是墓碑。
拾夏记起三年前景国骑兵攻破东都的时候,她护送着主子就是走素锦门往外逃。
当时素锦门外堆满了尸体,许多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拾夏带着主子出来,与尸山中的流浪的野狗对视一眼,忽而觉得自己比这畜生还要惨。
后来拾夏被抓了回来,主子也没逃了,被掳到上京,现下不知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