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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当年在沪上遇到的那位、长得跟男生不相上下的王八蛋了。当时他兢兢业业地给那个王八蛋做形象设计,但王八蛋却一直想睡他,当真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气得他一怒之下放弃事业回了棠溪老家。
都过去六七年了,王八蛋居然还时不时给自己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继续给他做造型,工资是以前的五倍。
他妈的,用金钱收买他。
这王八蛋想得美。
但他又在某些方面,动摇得很厉害,于是在吹完头发渣后问男生:“你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会因为金钱关系,生出别的什么感情来吗?”
男生正抬手摸头发,坚硬的发茬戳得他手指缩了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适应了一会儿头发的长度后,男生把钱放桌上来,神情还是有点漠然,但语气倒是很坚定:“对不起,我喜欢女生。”
老板捏着小电推,无措地眨了眨眼:“……噢。我说的金钱关系,不是我和你这种……”
“嗯,”男生赞同,边说边走,“15块钱能有什么关系?跟沪上那位出手阔绰的大BOSS倒是有可能。”
老板:“……”我之前是不是透露太多了?
正想再解释两句,可男生已经推门而出。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后就停下脚步,木楞楞地站在街口,往对面的街道看去。
好奇男生在看什么,于是他也推开门,探着身子往那边瞧了瞧。
稀疏的小雪中,对面的街道上,身穿羽绒服的小姑娘正拎着一个红色的袋子,往青楹中学方向走。
略带褐色的长发从针织帽下散落下来,瞧着松软又温融,是这清冷的景象之下,唯一的暖色。
*
下午六点,天色已晚。
宋杞拎着烟花,穿过悠悠荡荡的碎雪,走到青楹中学门口。
小卖部的老板正准备关门回家,看到多日不见人影的学校大门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穿着浅灰色羽绒服,戴着深黑毛线帽,看上去素净寡淡得不得了。但手上却拎着一个大红色塑料袋,里面好像装着烟花。
他顿时想起来这是谁,拉下卷帘门,特意拐了个玩儿溜达到她跟前,还特惊奇地说:“放假回家啦?你那位小男朋友呢,今年怎么没来跟你一块儿放烟花?”
宋杞缓缓转头,目光在老板脸上凝滞几秒,才开口解释,只是语气难免有点怅惋:“你是说许鹤周吧?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家其实是在景行的,今年应该没有回棠溪过年。”
老板有点儿遗憾:“哎呀,当时看到你俩天天成双入对地调皮捣蛋,还以为你俩早恋呢,原来没走到一块儿啊,”说着伸出手去晃了晃学校大门,虽然有点儿看戏的意思,但关心也是真的关心,“学校大门加高了,还爬得进去不?我小卖部有梯子,要不给你搬过来?”
难过的情绪在心头盘旋一整天了也没离开,到此时却被老板的两三句话给驱散。
宋杞得意一笑,先把烟花从铁栏杆缝隙里扔进去,然后把羽绒服的衣袖往上撸了撸:“用不着,一中的校门比这个可高多了,我照样爬得很溜。”
说着脚就往横杆上踩。
可胳膊刚带动身子往上提,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熟悉万分的声音。那声音如初升的日光,穿越混沌黑夜和层层雾霭,以璀璨炫目的姿态出现,把此刻所有的沉郁晦暗悉数照亮。
“呵,宋杞,你来放烟花怎么不叫着你师哥!”
宋杞身子僵住,缓了两秒后蓦地回头。
穿了黑色冲锋夹克的男生瞧着挺拔又精神,还抱了一整箱烟花站在马路边,看着分外豪气。只是在笑望着她的时候露出一排白牙,与少年时期一样的没心没肺,却又同过往每一年那样,烂漫纯粹。
老板嘿嘿地笑了两声,把手揣进袖口转身离开:“嘚,你师哥来陪你放烟花了,我不打扰你俩了。”
*
“事情就是这样。在一起三个月,我们今天分手了,”宋杞朝着天空呼出一口气,又看白色的雾在眼前消失,“是我提的。你也知道哮喘这种病,很难治愈。”
许鹤周没有过多评价这件事,只是站在男生的立场分析:“我觉得星河哥哥不是介意这些的人。但还是尊重你的决定,你觉得这样好,那就是好。”
怕她继续伤感,于是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把点好的引香递过来一根,笑声清朗,带着驱逐冰雪的力量:“走吧,小师妹,去放烟花啊!”
她打起精神来:“嗯。”
焰火再次升空绽放,星星点点的光明,冲入蔚蓝色天穹。她曾经在这绮丽的景象中体会过欢喜,感到过温暖,拍下照片与那个人分享过这粲然的喜悦,也在烟花正盛之时默念过对他的真诚祝愿。
但当年种种温情远去,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又暗藏期待的女生了。
拍下来的,也不是焰火正盛时的盛大欢喜,而是烟花绽放过后往下流散时的仓促荼蘼。
*
极远处的教学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