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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相如一时间凝滞住,然后才道,“宋洵也快到了入仕途的年岁,我打算让他从头做起,切勿乱了规矩。”
很意外地,她没再多言半句,也没有如猜测般地痴痴继续纠缠上来,只是面容冷冷,起身要走。
书灯燃得快尽了,高内侍也没来添灯火,她轻纱一拂,偏巧不小心把最后一点光亮扑灭了。
噗呲一声,晦涩的火光忽然哑然,万籁俱寂,宫阙沉默。
空荡荡的屋子变得漆黑一片,依稀可见月光顺着直棂窗钻进来,勾勒出粗圆的红木柱的影子。
她立在那刚走几步,低呼了一声——,身影像是被衣裙绊住了脚。
房相如连忙起身,藉着银光冷月走过去,道,“公主小心路。” 说着,赶紧伸进袖子翻找火镰子,想把那不合时宜灭掉的烛灯再次点燃。
忽然衣袖被扯了几下,只听公主柔声道,“中省殿内的路我不熟悉,房相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好吗?”
他下意识地左右微微调整视线,企图藉着月光看清她的表情,可是他失望地发现除了能见到她起伏秀美的侧颜,半点情绪都捕捉不到,叫他难以分辨。
他立在那,人影萧然,道,“这样吧,臣去叫高公公。公主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别!” 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呼道,“我怕黑。都说晚上的宫殿是远古的沉睡的兽,会出来吃人的。”
他回过半身,温声劝言道,“那都是吓唬孩童的。难道公主也信吗?”
话落,她执着地不松手,或者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吧。漱鸢想,黑灯瞎火,如果此时扑过去,他会怎样?不过还是算了。
这也算是身陷囹圄了。公主不走,宰相自然不敢先走。公主不许他走,他亦是不敢走。
僵持着不是办法,总要有人打破,总不能这样立在这里等天亮吧。
漱鸢看他没反应,悄悄地一点点顺着袖子摸上了他的手。她和他的手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布料虽然不如纱薄,可还是能感到他的宽厚的手掌,修长的手指。
他一惊,轻轻抬手要挣扎开,可惜已经来不及。她的手不大,缠着他的手指像藤蔓似的,按住道,“从前在洛阳之变的时候,你不是也拉过我的手吗?现在和以前一样,不可以吗?”
她想,就这一次吧,不然他还要怎样?心不给她,人也不给她,拉拉手总可以吧?
第23章
一瞬间,有热气自他左手顺着手臂往心头翻滚如气涌,只觉得胸腔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快要按捺不住似的往外跑。
公主的手不大却柔软,指节细长,掌心微凉,如玉如雪,就那么攥着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非要他领着。她不是孩子了,这样怎么行。可是眼下没办法,她嘴上喊着怕黑,又不许他去叫人,生生地为难他。
方才的气定神闲全部被打乱,房相如被她拉着手,朝门外望过去,大殿幽深,约莫半百步的路,院落里的月季在月光凛凛下分外多情的模样。
宰相默然良久,虚含着她的手,却不自知自己掌心先渗出了薄汗,他硬着头皮抬袖引路,认命似的压声道,“也罢。请公主跟紧了臣的步子。前头案几多,勿绊了足。”
她说好。然后故意站着不动,叫他起步先走,这样一看,便是他一股力道牵着她往前走了。
多熟悉的场景,他也是这样拉着她,从那场变乱中跑了出来,又一路护着从洛阳到长安。这些事情,他怎么就忘了呢?
她跟着他的步子,一步步踩在他踩过的地方,月光如水,她觉得好像走在湖面或云端似的,心头有紧张也有激动,虽然她握他的手更紧,可是还能感到他微微笼起来的五指,真是叫人心安。
有时候人就是贪婪,即使你一辈子都得不到他,也霸道地希望在他心里要有一席之地,甚至是唯一的特别存在。
只要是特别的,就好。况且他一辈子都不娶,她最后一刻也是有机会的。
她想了很多,跟在他身后几乎快虚贴上,淡淡问道,“房相认为我应找什么样的呢?”
“嗯?” 房相如的思绪正鸦飞雀乱着,握着她的手生生愣住,宰相难得走神了,复问,“公主是……何意?”
她怅然了,自言自语起来,“选喜欢的人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怎么也要选个顺眼的吧?性情也要正直美好,文官还是武官呢?要我说还是文官好,至少和你还像点。”
选驸马,被她说得像买菘菜似的……也是,朝中百官的儿子任她拿捏择选,何必执着于他呢。
房相如抬起另一只手朝旁边指了指,道,“这里是宁侍郎的位置,他家的长子比你年长个四五岁,如今做国子司业。我见过的,年少有为,模样也清俊。以后大可再加封个通议大夫,也有台面。”
通议大夫是个四品文散官的加封,其实就是个虚衔,再并驸马都尉,已经算光耀门楣了,不过这些在她眼里怕是算不得什么“台面”。可是过日子需要“台面”吗?人好脾佳,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