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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干而脱落了大半,露出底下在男性中算得上白皙的皮肤,像被不完整剥落的鸡蛋,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他脸上的戾气和脖子上的东西叫娄怀玉笑不出来。
    男人把手里的东西往上提了提,张口想问点什么,但娄怀玉最怕死了,已经可怜地叫起来:“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他话音一落,男人脸上的表情就很明显的顿住了。
    “你是男的?”他仿佛下意识问了句。
    娄怀玉就知道了,这人估计连昨晚上自己救了他都不记得。
    这也太没良心了吧。娄怀玉在心里又想了一遍,他正欲夸大其词地与他陈述一番昨晚的惊险和自己的恩德,还未张嘴,便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娄老板!”杜鹃在门口喊,“梳洗了。”
    男人和娄怀玉都顿了顿。
    “要不你先后面躲一下吧。”对视一眼后,娄怀玉先开口了。
    杜鹃又喊:“娄老板?”
    男人皱着眉,抵住娄怀玉的力道似乎松了些,但没移开。
    娄怀玉便冲外面喊:“就来!”
    又轻声对男人道:“我昨天晚上搜人都没把你供出去。”
    “真的!”他尝试着往后缩脖子,给自己正名,“我要是想把你供出去昨天晚上就供了。”
    两个人对峙几秒钟,在杜鹃又喊了一次娄老板时,男人终于收了手。
    他几步往床后走去,娄怀玉也飞快地披了衣服。
    杜鹃进来时脸色挺差,把盛着热水的盆往娄怀玉床头的梳妆柜上一放,直接撒出不少来。
    “今儿本来就忙。”杜鹃用很明显的北方口音尖声道,“您倒闲心,下人可没这好命,手端酸了还得收拾不知多少屋子去呢。”
    娄怀玉的屋子里也是满地狼藉。
    他记挂着床后还站着个人,难得没还嘴,只说:“放着就出去吧。”
    杜鹃挺新奇地哟了一声,不过大概是今天的事情确实多,也没再说什么,翻了个白眼端着副尖酸刻薄的脸就走了。
    这节骨的范家大院比不得从前,少爷姨太太人手几个丫鬟奶娘伺候着,炮火一响,皆是树倒猢狲散。
    后来院落被日本军抢占了,才又找了些下人来伺候,人少活多,怨气也大。
    娄怀玉也冲她翻了个白眼。
    早起之后再关上院里的大门就不合适了,娄怀玉还是有些心虚的,等人走了半刻种,才起来去后头寻人。
    娄怀玉的床与衣柜是连带一体的,柜子一直绕到床后,恰好隔出一块够人站立的空隙。
    男人看到娄怀玉过来,也没着急动,而是垂着眼睛看他。
    娄怀玉昨晚上着急,这时候第一次与他面对面,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这么多。
    他仰着头说:“人已经走了。”
    大概是娄怀玉刚才没有出卖他的行为赢得了一些信任,男人没再用锋利的物件抵着娄怀玉的脖子了。
    不过也没多信任。
    他站在阴影里,分明是需要人救助的一方,却好像仍旧占据上风,让娄怀玉产生了那种对着强者时不由自主地产生的很熟悉的恐惧。
    “我,”娄怀玉说话还磕巴了一下,“我给你擦擦吧。”
    杜鹃端来的水氤氲着热气。
    这天早上的娄怀玉没能洗漱,牺牲了自己洗脸巾一块,擦出了一盆血红的水。
    男人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密集到娄怀玉分不出是伤口还是血迹的程度,常常是擦完了才发现下面是一条入肉的刀伤。
    每当这种时候娄怀玉总会有些心虚的抬眼去看,不过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好似没有知觉。
    他尽量快速的完成了上半身。
    要脱裤子时,男人终于开口道:“我自己来吧。”
    男人的手搭在裤子的边缘,娄怀玉看了一眼。
    脸和手是娄怀玉第一个去擦的,也最难。
    那双手一看就被使用了拶刑,又大概是被长期用东西捆绑着,从手指到手腕全是大大小小的撕裂乌青和肿块。娄怀玉觉得这么一双手早上能稳稳地拿着利器没割死自己已经是奇迹,再碰水怕是就废了。
    男人大约也是知道的,因此说完,也没有真的伸手过来拿。
    沉默的间隙,娄怀玉隐秘的发现男人没有变化的表情居然有了些细微的改变,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娄怀玉没戳破,捞起面巾来沥干了。
    男人顿了顿,站起来把裤子脱了。
    他腿上的伤比身上还要严重,上身大多是些鞭伤和小刀伤,但是大腿上却有一快很大的豁口,伤口直穿腿部,前后都被用线杂乱的缝合起来,流着很黑的颜色不正常的血。
    这伤口在这样的年代里并不少见,是枪伤。但像他这样连绷带也没有完全暴露在空气里的,娄怀玉还是第一次看。
    他光是盯着看都觉得腿根隐隐地疼。
    娄怀玉拿着面巾俯下身去,因着感同身受地觉得疼,擦拭地小心而缓慢。
    处理完时,连娄怀玉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半跪下来的,只是抬头的时候,就撞上了那人来不及收回去的眼神。
    里头的警惕少了很多,多了些不解和别的什么东西,对上娄怀玉的脸便飞快地撇开。
    也因为这样,娄怀玉看清了他发红的耳根。
    娄怀玉这才注意到——枪伤在大腿很偏上的部分,而他一直凑地很近在擦。
    男人看起来成熟魁梧,虽然伤口多,却也盖不掉满身的肌肉,实在与这种娇羞的表现不大相符。
    娄怀玉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都说了我是男的,你还害羞啊?”
    他们身后就是娄怀玉的床。娄怀玉每晚睡在水粉的被里,一件淡黄色女式绒袍外面套了大红的棉袄,一头乌黑的发散落在他身上,满屋子的女人脂粉气,连床幔都是粉色的纱——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娄怀玉看懂了他的疑惑,站起来洗过面巾,重新蹲下去给他擦洗小腿,边解释道:“山口先生喜欢我唱戏,但不喜欢我是个男的。”
    日本军官抢占民女戏子乃至妓女的事屡见不鲜了,但抢占男人,确实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娄怀玉说话的时候稍稍低着头,他的眼睛很大,嘴唇在冬天仍是水润的红,长而卷睫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颤,看得久一点,又似乎能理解。
    娄怀玉趁着没人,赶紧把一盆见不得人的血水倒了,回来时听到男人对他说:“谢谢。”
    可算是有点良心。
    娄怀玉这样想,放好了面盆,撑着脸看他。
    “谢倒是不用谢了,”娄怀玉说,“昨天他们花这么大阵仗找你,你应该很厉害吧?”
    对方还没说话,他又问:“你是谁啊?”
    “该不会是胡海天吧!”娄怀玉几乎要跳起来。
    他在这一方小院子里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