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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二公子是不会想吃的了。”说着看向明二,果见他眼角跳动,目光绝不落在蛇肉上。顿时心中一动,缓缓道“听闻这银珠果之所以香甜至极,乃是因为这银蛇每日以舌添果,以唾液滋养所至。”
明二一听此言,明知是兰七故意的,可又抑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从桶里倒了些水反复搓洗着手,因为那天他的手碰到了那什么蛇液滋养的“银珠果”。
“哈哈哈”兰七一看明二动作便由不得笑起来,笑得极是愉悦,毕竟这样处处受他所制的明二公子太难得了。谁能想到从容潇洒的明二公子竟会有这么多的毛病哈哈,所以他必要好好珍惜每一个机会,否则他会唾弃自己的。捡起“银珠果”向着明二掂掂,问道“二公子可要吃一个”
“七少吃就是。”明二看也不看一眼。
“那本少就不客气了。”兰七随便倒了点水冲冲,便往嘴边送,一口便是一个,顿时一股甘甜在口中散开,一股清流直往肚里流去,刹时只觉全身都舒松了清爽了,“好吃比琅玕果还要好吃呀”剩下的一个也往口里一送,片刻间便吃得干干净净,吃罢了果子,那烤着的蛇肉又发出了香味,兰七的肚量倒真是大,刚吃了一只山鸡又吃了许多野果,此刻取下了蛇肉,又开始美滋滋的吃起来,竟然没有觉得肚子胀。
明二此刻什么都不想吃,想到吃便一阵恶心,看着兰七那副吃相,道“七少的食量倒是不小。”
“有得吃时当然要尽量而来。”兰七随口回一句。
明二闻言眉一跳,心中的疑团又一次浮起,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兰七。
兰七撕着手中的蛇肉,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碧眸盯着明二,恶意的道“蛇胆蛇肉算得了什么,发臭了的死老鼠本少都吃过。”
果然,明二一听便脸色一变,一副极欲呕吐的模样。
兰七看着,心里痛快。
明二深吸口气,夜风沁凉,胸口舒服了些。“七少怎的会吃这些东西”武林六大世家不但是以武冠绝江湖,同样也都是大富之家,不应有吃“死老鼠”之理。
兰七一笑,道“骗你的。”
明二也温文一笑,道“七少言真言假,在下还能辩别。”
兰七闻言挑眉看着明二,明二一脸温雅的看着他,那目光,仿佛他们是知己。
假仙兰七暗道,可心里却无法反驳,这世上,他们或许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移开目光,望向火堆,火光在夜风里摇曳,脑中有一刹的空白,然后,那些久远的往昔忽然一下子都涌进脑中,在眼前飞快的闪过,抓不住,也不想再抓。
明二看着兰七,目光怔怔的,仿似沉入了某断回忆中,整个人仿如石像纹丝不动,只有桔红的火光在那双碧眸中跳跃摇摆。
“这世间,除了人肉外,能吃的、不能吃的我都吃过了。”
那一句,喃喃如梦中不慎泄出的呓语,轻飘飘的瞬即随风而逝,可明二听见了。
明二没有说话,他只是从袖中掏出紫竹笛,然后清悠的笛音在夜风中轻轻响起。
笛音清而平缓,仿佛是夕阳下的山间溪流,没有激流,没有咆哮,没有澎湃的万千气势,远离尘嚣,独自的静静的流淌着,流过了春夏秋冬,流过了岁月年华,沧海桑田,百世已过,它依只是静静的流淌着,亘古如此。
笛音又在平静中收起,兰七的目光依望着火堆,仿只是人在而魂已遥遥飞远,半晌后才听得他道“本少不懂音律,不过这曲子听着倒能令人心情平静。”
明二看一眼兰七,没有说话。
“笛音可如此平静悠闲,人生却哪又能如此。”兰七眼中升起怅然之色。
明二抚着手中紫竹笛,道“七少年少英华,怎有如此沧桑之言。”
“沧桑本少所经历的”兰七微微了顿,似不知如何措词,眼中那种惘然之色更浓,仿如迷途的孤魂,“是穷你一生也无法经历的。”缓缓的轻轻的叹息。
明二握笛的手微微一紧,重抬眸看去,摇曳的火光里,兰七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可摧毁。笛,悄悄转了一个方向,剑,随时可出鞘
“二公子吹曲是想安慰本少吗”兰七转首看向明二。
“只是想七少能舒心一点。”明二温柔一笑,握笛的手放松。
“荒岛冷夜,孤月星辰,篝火笛音,又有二公子这等人物,若是个女子在此,该是心动情倾吧”兰七眯起碧眸,笑得狡猾又讥诮,“又或是心伤神悲之时,可一击而杀”
“在下什么也没做,偏七少多疑。”明二公子笑得一派温雅诚恳。
“二公子。”兰七笑如蜜甜,蜜里藏刀,“本少是那么蠢的人吗”
明二摇摇头不与他争论,似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知本少,如本少知你。”兰七下巴一扬碧眸睨着他,“所以你动什么心思瞒不了本少。”
明二看着他,笑容清淡,“七少的心思在下也略莫知晓一二,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是吗七少的往事确令明二心生不忍,真恨不得代而受之。”
“唉,二公子,本少真是越来越来喜欢你了。”兰七碧眸深深的看着明二,可真是万般柔情。
“荣幸之至。”明二同样的情真意切。
这刻,若宇文洛在此,估计会哆嗦着说一句这两人可真是什么都可当作利器。
若换作洺空在此,估计他会叹息一句这两个孩子若能做朋友,天下从此太平。
兰七目光瞅见明二手中的紫竹笛,撇嘴道“琴棋书画那些雅事本少是不懂,但怎么说也听过离三绝的琴音,她的琴艺冠绝当代,二公子的笛声倒也不逊色,只是在本少看来,二公子远不如离三绝。”
“在下雕虫小技岂能与离三姑娘相比。”明二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倒不是技艺的差别。”
“哦”明二目光低垂,把玩着手中竹笛,似好奇似随意的问道,“差别之处在哪”
“差别之处在于,心。”兰七淡淡吐一句。
明二把玩着竹笛的手一顿。
“曲有悲有喜,离三弹来,那喜的,有她的欢乐愉悦,那悲的,有她的苦痛忧愁,她以她的血她的肉她的心她的情来弹,自是动人,自是醉人。而二公子”兰七看着明二,缓慢而清晰的道出,“二公子的笛音只是一曲笛音,里面什么也没有”
明二抬眸,空濛的眸子那一刹清亮慑人,杀气浮现。
“二公子的笛音就如二公子的人一样,外面完美无缺,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冰原、荒漠也胜二公子,至少那还有冰与沙,而二公子世间一切都不入你心。”兰七碧眸明亮,清晰的倒映着明二,“武林至尊的兰因璧月也不过是二公子想要把玩一下的东西而已。”
明二眸中的杀气隐去,然后慢慢绽开笑容。
那一笑,不是温雅如玉,不是出尘如仙,不是优雅从容,不是潇洒淡然。
那不是谪仙明二公子的笑。
那一笑,摧百花万木凋零,残人心鬼魄成灰,世间再没有可比这一笑更无情更冰冷更空荡。
那是明华严的笑。
“原来七少真的是我的知己。”
声音如清泉动听,容颜如谪仙逸美,却能令人入耳心寒入目魂颤,只不过面对这一切的是兰七,所以他妖异如昔,诡魅如昔,他摇扇轻笑,“彼此彼此。”
两人目光相迎,彼此笑容满面。
目光皆看入对方的心底,直射对方的灵魂。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对方更了解自己的人。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对方更想置之死地的。
可是,现在,不会,不能。
对视片刻,移开目光。
月色皎洁,星河璀灿,满天满地的银辉,火光又轻轻在他们周围镀上一层绯红,夜是如此的恬静美好。
静了片刻,兰七忽道“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二公子你说是你的人先找到这里,还是本少的人先到。”
明二抬首看向夜空,片刻后才道“现在该是十月十二日辰时近末。”
“咦”兰七讶然。
“七少难道不知这世上有一种叫星象的东西,看它便可知季节时辰。”明二公子满腹的才学到此刻方有作为。
兰七再次撇嘴,“二公子肚子饿时怎的不求助这星象。”
“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对于兰七少言语上的挑衅明二公子向来秉承四两拔千斤不然便是能避则避。
月光从洞口射进,山洞里半明半晦。
兰七解下披风铺在藤床上,然后又脱下外袍准备当被盖,明二眼角被银光一闪,移眸看去,然后轻轻道一句“难怪。”
已跳上藤床的兰七闻言问道“难怪什么”
明二的目光直直落在兰七身上,道“难怪世人说七少雌雄莫辩,有这件东西,谁又能看出来。”
兰七脱去外袍,露出上半身穿着的银色小软甲。
“只是这样二公子难道就认定了”兰七垂眸看一眼自身,暗自懊悔大意了。
“呵呵”明二忽地轻声笑起来,略略带出一分嘲意,“七少不常说我们是知己吗所以,这世间除了凤裔兄外,在下该是最了解七少身份的人,更何况昨夜”说至此处明二忽地止了声,略觉得有些尴尬。
“闭嘴”这次轮到兰七恼怒了,瞪着明二,耳根有些发热。她当然知道可瞒得世人就是瞒不了这个假仙,只是竟还敢提昨夜不过兰七碧眸中流光一转,呵呵昨夜哼哼,假仙,本少知道如何收拾你了
明二这次很听话的不再出声,心底里也在自问刚才怎的就那么说出来了,这事她知己知本不需点明的,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茫然,幸好山洞里光线模糊,彼此又隔得远看不清脸上神情。
兰七将外袍往身上一盖睡下了,明二也脱下外衣盖在身上在石床上睡下了,山洞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月光悄悄的无声的照进。两人已许多日不曾真真正正的好好睡一觉了,如今吃饱喝足,不过片刻功夫,皆酣然入梦。
半夜里,明二醒了,是给冻醒的,仿佛是躺在冰上,连带本来温热的身子都给躺凉了。
深秋临冬的季节,夜里的气温之低可想而知,而冰凉的石床再好的体质也没法将之睡热,明二以前没睡过石床不知道,此刻知道了,却没有兰七那样不着地的藤床可睡,自己也不会编。
坐起身来,山洞里景况看得清清楚楚,洞口一片银辉耀目,想来洞外月色更佳。往兰七那边看去,无一丝动静,想来睡得极香。悄悄起身,悄悄移步过去,藤床上兰七身子蜷作一团小得似个孩子,明二看着,有几分讶异又觉有几分好笑。那双魅惑众生的碧眸闭上,那张脸便失了几分气势,显出纤弱之态,眉尖轻轻蹙着,梦里似有深忧。
这样的兰七明二从未见过,手已握住了袖中竹笛,可目光扫到那蜷缩着的身子时,不知为何,心头那点杀意忽地消失了,缓缓松开了手,转身,悄悄往洞外走去。
明二走出山洞之时,兰七睁开了眼,那双碧眸清澈得无一丝迷糊。在明二起身的那一刻她便醒了,十多年来,她早已不知沉醉梦乡不醒是何滋味,便是风吹叶落之声也能令她即刻醒来。放松紧握于掌中的玉扇,翻转身,目光深思的望向洞口。
洞外,果然是一片银色世界。
明二负手立于洞口,仰望夜空,明月如玉,清辉如霜,夜凉沁骨。
伸手从袖中掏出紫竹笛,欲待吹一曲,想起洞中熟睡的人,便又作罢,手中把玩着,不期然的想起兰七的话来二公子的笛音就如二公子的人一样,外面完美无缺,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冰原、荒漠也胜二公子,至少那还有冰与沙,而二公子世间一切都不入你心。武林至尊的“兰因璧月”也不过是二公子想要把玩一下的东西而已。
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么无意识的笑,笑得荒凉。
怎么会是空的呢。明家不是已在他的掌中了么。
又怎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