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73
她才突然出兵到南临
祁燕回头,面色有些憔悴,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便掀开帐帘出去。
晏倾君叹了口气,在怀里掏出最后几颗补药塞到殊言嘴里,随即在榻边坐定,直至夜幕降临,直至万籁俱静,又至耳边隐隐听到吹笛声,她才精神一振,起身便打算往外走,长袖的一角却突然被人拉住。
“阿倾”
晏倾君心头一颤,回头欣喜道“你醒了你再休息一阵,等天亮我就能带你见白玄景,他一定已经准备好一切等着你回去”
殊言的双眼没有多少神采,像是没有听到晏倾君的话一般,轻声开口道“阿倾,他师弟你要去见他”
“嗯。”晏倾君自然明白殊言嘴里的师弟是指晏卿,干脆地点头。
“阿倾”殊言皱起眉头,只喊了晏倾君的名字便顿住,好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晏倾君笑了笑,笑容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自嘲。
“你都知道”殊言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对他”
“你放心。我知道你瞒着我的目的,但我不是那么想的。”晏倾君又笑了笑,拉住殊言的手,放下,转身便见到祁燕刚好进帐,忙道“燕儿,我出去一会,你看下殊言。”
笛声已经愈加微弱,晏倾君急匆匆地出去,隐隐听到殊言在身后叹了句“阿倾,你还未喊过我哥哥”
山谷不小,不知何故,从未有人给它取名,它却是南临与东昭、祁国的边界线,山谷沿线都是连绵的山脉。
晏倾君东躲西藏地出了营地时,已经听不到笛声,本还忐忑着担心晏卿已经离开,才刚刚走开五步远便被人捂住嘴巴腾空跃起。
“动作太慢,惩罚。”晏卿迅速而准确地对着红唇亲了一口,随即揽着她在军营不远处的树上坐下。
晏倾君讪讪地冷笑了两声,推开粘过去的晏卿,讥诮道“秦公子真是好演技,倾君自叹不如。”
“哦不是穆护梨了”晏卿笑着扬了扬眉头。
晏倾君浅浅一笑,抬头正视着他,“殊家家主的位子,坐得可还舒坦”
晏卿眼中的笑意只是稍稍一滞,便恢复正常,半靠树干,一手搁在膝盖上为难地蹭了蹭额头,叹息道“啧啧,怎么办呢今日在城楼上听到你的话,还以为你”
“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晏倾君冷诮。
“非也非也。”晏卿无辜道,“怎么敢小看你的脑袋我以为你明白罢了。”
“秦公子还是高估小女子了。”晏倾君不做掩饰的假意微笑,高声道,“秦公子思维缜密,探一而知三,心思玲珑又深谋远虑,微动手指便能轻易将小女子玩弄于鼓掌间,小女子哪敢轻易猜度。”
晏倾君凝视着晏卿,含笑的眸子里透出忿然来,晏卿与她对视,对她所说的话却不置可否,良久,他看了看东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天快亮了。”
晏倾君敛去情绪,继续微笑道“今日约秦公子前来,当然是有要事相商。”
晏卿眸光微亮,等着晏倾君的后话,她却话锋一转,“不过,在商量要事之前,还请秦公子为小女子答疑。”
“倾君何必如此生分”
晏卿伸手欲要抚上晏倾君的脸,晏倾君微微躲闪便避开,笑道“小女子何曾与秦公子熟识”
晏卿的手顿住,面上的笑容也凝了凝。
“对了,我怎么能忘了。”晏倾君恍然的模样,道,“公子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在祁国,在东昭,在南临,一共五次出手相救,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抵。在我失望时悄然安慰,在我绝望时默然陪伴,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待我的与众不同,让我心有防备又不得不怀疑”
晏倾君将身子靠过去,伏在晏卿胸口,仰首笑道“晏卿,是不是对倾君别有一番情意呢”
晏卿扬了扬眉头,笑容暧昧地欺近晏倾君耳边,低问道“你说呢”
“我记得去贡月之前,你曾带我去南临的碧海胡。”晏倾君微微眯眼,仿佛沉浸在那段回忆中。
那时她确定白梦烟的死,得知殊言的存在,身心俱疲。晏卿带着她到碧海湖边,用扔出的石子告诉她,一个人可以更自由更潇洒更容易地走得更远
“看来我误解你当初的意思了。”她支起身子,自嘲道,“那颗石子,想要漂得更远,终究不能靠一己之力,要将湖水一步步踩在脚下,再跃起,前进。晏卿,你要走得更远,爬得更高,也需要踩在脚下的湖水吧”
晏倾君敛住笑容,凝视晏卿,“其实我,不是石子,而是你脚下的湖水。”
她一直认为,她与晏卿之间,由互相利用开始。
为了隐瞒彼此的身份而达成协议,为了达到共同的目的而开始合作,为了各取所需而互相利用。他们所有的交集都因为双方拥有共同的目的,他们所有的“情分”都因为彼此对对方还有利用价值,甚至他们恋人似地相拥相吻,也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两人之间的游戏,谁先动情,谁便输了。
因着互相利用而走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旦利益发生冲突,站在了对立面,两人便会一拍即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一直相信,这会是她和晏卿的结局。
但是,裸的互相利用里不知何时掺杂了其他情愫,互不亏欠的平等天平不知何时开始倾斜,或许是在他一次次的不弃相随时,或许是在他一次次的以命相救时,或许是在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时,他仍旧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她开始有那么一点相信,或许,他对她,是有些不一样的情分的。
想到这里,晏倾君的脸上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终究是她想太多了。不通人性的“禽兽”怎么会做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你与殊言何时达成协议”晏倾君冷笑道,“当时祁国皇宫局势紧张,一触即发,殊言又常年在冰室内无法出来,你是如何与他联系”
晏卿沉默半晌才低笑道“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么”
晏倾君一怔,不错,无所谓如何开始,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
“以殊家为筹,以我的性命为码,你保我的性命,他便将殊家拱手相让,我说的可对”晏倾君转首,淡淡地看着晏卿,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抛掉苦心经营的五皇子身份,毅然带我到南临。”
作者有话要说忏悔知道今天量很少我继续下去码
晏卿同学的老底,应该能猜得差不多了吧,下章就全揭了
60
60、第六十章
许多以前看不明白的问题,有了那个至关重要的协议,便清清楚楚了。
为何晏卿已经不打算回东昭,却千里迢迢赶到东昭只为救下险些在奕子轩手中丧命的她为何他会在落崖时翻转身子宁愿自己身受重伤也要她毫发无损为何殊言与白玄景为父子,他身上却有殊家令牌,且能调动殊家暗卫与白玄景为敌为何他一次又一次似假似真地在她耳边要她“以身相许”
五国之大,论美貌论才华论胆识,在她晏倾君之上的不计其数。他要救要护要娶的,为何会是她这个失宠失势甚至“丧命”的倾君公主
只因为她有那样一个哥哥,处心积虑地,拿毕生心血来与他换,换她一条性命,换她一生平安,一世安稳。
“殊言让我保密,低估你的脑袋了。”晏卿仍旧笑着,笑得很是坦然,“他既然让我保密,也不会主动与你说,你从何得知”
晏倾君又是自嘲地笑,“当初他说要护我平安,达我所愿,偿我所损,我要他给我殊家家主的位子,他却沉默不语,任由我讽刺嘲笑自从他上了月神山,而你从月神山离开,他身后的一众人等全部消失。你不过以准驸马的身份回南临,白玄景对你向来不善,你凭什么一举坐上将军高位你走之前留给殊言的四个字,君当守诺,守什么诺呵看眼前局势,恐怕大半个南临都在你手中了吧”
“不错,倾君所说有理。”晏卿饶有兴致道,“既然对局势如此明白,你还站在这里”
“你想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再与你谈条件”晏倾君接过话,眸子里细碎的光点闪着寒光。
晏卿笑,眸光深邃。
“只要你让殊言进城。”晏倾君看住晏卿,正色道,“只要你让他进城,让白玄景医他,我会跟殊言走。”
只要她说要走,殊言会愿意带她远离宫廷,远离战争,远离喧嚣。殊言走,白玄景也不会一人留在南临。
“我会说服白玄景放弃在南临的势力,抽走他所有的亲信,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自此,南临,是你一人天下”晏倾君看住晏卿黑色的眼,一瞬都不曾离开,她从未如此严肃正经地与晏卿对话,也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晏卿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凝固在脸上的是她不曾见过的深沉内敛。
“殊言有多疼我你知道,白玄景有多疼殊言你也知道,这笔交易不损你分毫,不废你兵卒,只要你让殊言进城”
“所以现在你只在乎他的死活,不管自己心中所想”晏卿眸中滑过一抹狭长的冰冷。
晏倾君微笑道“从祁国到东昭,东昭到南临,再由南临到贡月,赢得我的信任,坐上驸马之位,利用我诱殊言上月神山,顺利取缔殊家家主,刺杀选婿者引起战争以巩固地位晏卿,论深谋远虑论审时度势论施局布阵我自叹弗如,我也有自知之明,争不起的不争便是。我给你君临天下的捷径,你放我一条生路,何乐而不为”
净凉的夜风袭来,吹散两人之间最初的那抹暧昧气息。晏卿双眼幽黑,看不出情绪来,晏倾君始终微笑,等着答案。
时间一分分流逝,晨曦爬上天际,东方露白。晏倾君脸上的笑都凝了一层冷霜,晏卿却似睡着一般靠在树干上,阖目不语。
晏倾君现在最耗不起的,便是时间。她突然弯了弯眼角,扶着树枝往晏卿身边挪了挪,软绵绵地靠在了他怀里,柔声道“秦公子觉得,与护梨的这笔交易可做与否”
晏卿像是瞬间苏醒过来,眸子里有了光泽,嘴角也带上笑容,“好。”
几乎是与此同时,数百名祁军手持长弓,将一身青纱的祁燕团团围住。祁燕的长发沾了夜露,贴在鬓角遮住了半张脸。她收起手中长剑,侧目看了一眼轻泄出东方的一抹红云,双膝跪地。
“民女祁燕,求见皇上”
数百弓箭手面面相觑,这女子武功高强,却不欲隐藏行踪,刚刚闯入军营便被人发现,手持长剑却并不出鞘,显然未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