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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的手再次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眶瞬时红了,蹲下身子抱住楚月,哽咽道“楚月,楚月辛苦你了”
她本是不想哭,眼泪居然毫无征兆地流下来。
茹鸳,倘若此时抱住的人是茹鸳该有多好。可惜她亲眼见到她几乎被劈成两半,亲耳听到思甜说战场上只救下她一个活口,她还活着,伴了她十年的茹鸳,却再也回不来了。
外人眼里,好一幕主仆情深、催泪相认的画面,思甜的眼眶又红了。
茹鸳在晏倾君的脑中也只是闪过而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抱着的人不是茹鸳。她死了,在战场上为了救“自己”死了。而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哭泣,是最不值得的事情。
泪眼朦胧中,晏倾君抬首,果然见到对面茶馆,临窗雅座边,青衫男子拿着茶杯看向她所在的方向。见晏倾君正看着他,将茶杯对着她的方向举了举,随即闲适地笑,优雅地喝了一口。
晏倾君咬了咬牙,垂下眼睑。如今是她弱势,不得不依附于他任他摆布让他看戏,且看日后,谁人笑到最后
脏得与祁都路边的乞丐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楚月,收拾干净后,竟让晏倾君小小地惊艳了一番。
柳叶眉鹅蛋脸樱桃唇,最为突出的要数那双丹凤眼,眼波流转,盼顾生辉。
晏倾君装模作样地与她解释了一番自己的记忆受损,许多事情记不得,还有许多事情只有模糊的影子,譬如她楚月。再让思甜先下去把楚月的事给两宫太后通口气,明日一早她再带着楚月向两位太后请安,在宫中求得一职。
待到一切处理妥当,又是月上眉梢。
楚月暂时与思甜共处一间,晏倾君说忙了一整日,大家都累了,早早地打发她们退下,她自己亦是累地脑袋沾枕便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
梦里她居然见到晏卿了。十岁的晏卿,顶着颗大脑袋,宽额突出,比起小巧的嘴,鼻子大得有些抢眼了。几名皇子围着他嘲笑谩骂,他缩在海棠树底默默地哭,连一个怨愤的眼神都没有。
晏倾君的想法仍旧是“真够难看的”,再多了一句,祁国的“晏卿”,绝不可能是她在皇宫里见过的晏卿。
那么,是什么时候掉包的呢
晏倾君觉得脸上冰凉凉的,滑痒痒的,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触她的脸。她心中一惊,睁眼。
晏卿手里的长笛适时地收回袖间,面上露出春风般的笑。
晏倾君睁眼便见着一个并不太熟悉的男子对着他笑,虽说他长得好看,笑起来煞是养眼,可大半夜的房中突然冒出的男子,还将她从梦中惊醒,想要欣赏也是没心情。再想到白日里被他追着看笑话的气恼,晏倾君不紧不慢地撑起身子,拿了件手边的外衣披上,挑眉笑道“你还能笑得再难看点么”
晏卿面上的笑容显然一僵,说他笑得难看,这女子算是第一人。
“见你白日里掐得那么辛苦,我趁夜过来给你送伤药,你不该感激涕零”那僵硬在晏卿面上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他笑得愈甚,轻挑地扫了一眼白日里晏倾君掐过的手臂。
晏倾君拉长了尾音,“感激当然感激”
她动了动身子,伸手拿起榻上一个包袱,一面解开一面慢慢道“我还特地准备了点东西答谢晏公子呢”
说着,手一扬,将散开的包袱扔在了晏卿身上。
晏卿离晏倾君距离太近,虽是动作极快,也没能完全躲过包袱里的东西,一股酸臭味让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晏倾君见他那副表情,十分满意地笑了。那是楚月身上的衣服,她特地留了下来给他当“重礼”谁让他故意把楚月弄成那副脏兮兮的模样,她抱了她许久,今日回来沐浴了三次才将身上的味道除干净。
“真是冤枉她孤身一人从边境赶过来,还能干干净净不成”晏卿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墨青色的长衫,复又坐回晏倾君身边,笑道,“更何况,若不是她那副模样,今日在祁都街头,那副主仆相认的情景,怎么能足够动人”
晏倾君柔笑,“是啊,所以我说多谢晏公子。”
“晏公子”晏卿又靠了过去,微微扬眉,语调温柔,“妹妹何须与哥哥这般客气”
晏倾君心中一惊,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必然瞒不住,可是也未料到他这么快便查出来了,十二个时辰都不到
“祁洛山一役,战场的女子只有三名而已。一笑倾君的倾君公主,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哥哥说的可对”晏卿柔笑着,一手抚上晏倾君的左眼角。
那里,属于倾君公主的泪痣已经剥离,晏倾君并不否认自己的身份,反倒将身子靠了过去,娇嗔道“是啊,妹妹本以为会在祁国孤身奋战,既然哥哥在,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才是。”
晏卿垂首看着晏倾君,笑容飘忽,“有我在,妹妹当然不会有事。不过”
他突然顿住,面露难色。倾君抬首看他,他表情一变,笑眯了眼,“明日,你带着楚月,先去丞千宫那里才好。”
按规矩,该是先去璋华太后的兴华宫,再去扶汝的丞千宫才是。他又在打什么算盘不会有什么好事就对晏倾君靠在他肩头笑得温柔,牙咬得不着痕迹,“好,都听哥哥的。”
晏卿。
晏倾君躺在榻上整理了一下以前无意听到、最近有意搜集的一些消息。八年前东昭与祁国有过一场战事,东昭惨败,祁国提出的条件便是以五皇子为质子,制约两国关系。
可实际上,这名不受宠的皇子当然威胁不到晏玺,他乐意为之。而祁国的意图,也不在制约东昭,因为晏卿的生母,是璋华的亲妹妹。
听闻璋华与妹妹出嫁前,两人感情极好,在祁国得知妹妹死讯,还恸哭三日。是以,晏卿到了祁国后,待遇优渥,甚至比那个不得势的小皇帝还过得逍遥快活。从他三更半夜在后山吹笛,还能潜入她的宜沣殿就能看出一二。
可是,他再得璋华信任,也始终是个他国质子。游走在两位太后和那小皇帝之间站对了队伍又能如何终究是身处人下。
所以他舞权弄谋的真正对象是东昭才对,得到祁国的支持后想办法回东昭,背着五皇子的身份,还能争一争皇位。
如此说来,晏倾君那“倾君公主”的身份被他识破也不算差的结果,两个人都想在祁国得一方天地,借着这块踏板回东昭,有她这个真公主,将来还能替他那个假皇子打打掩护。这也是两个人关系的平衡点,现在她需要借他在祁国站稳脚跟,日后他也需她帮他一把。
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纽带比互相利用的关系更加牢靠。
这样一想,晏倾君安心满意地睡了。
第二日一早,晏倾君带着楚月向两名太后问安。
封阮疏的娘是风月女子,可怀了她之后便给自己赎了身,迁居商洛。楚月是在封阮疏五岁时被买回来照顾她,往后十年,几乎寸步不离。
晏倾君事前与楚月对了对基本的话头,详细的并未多说。反正她扮的失忆,两位太后只会问楚月,楚月又是晏卿有意弄进来的人,事先必然已经准备妥当,无需她忧心。
只是,两个人到了扶汝所在的丞千宫,三句话还未下地,祁天弈突然到了。
晏倾君被赐了座,楚月站在殿中,正打算接受盘剥,一听宫人的唱到声,齐齐向皇帝行礼。
祁天弈过来,只是例行的问安而已,扶汝并未表现得有多热络。
晏倾君暗道这对母子,还真不像母子。扶汝是祁国越家的庶出女儿,在她之前便有一位嫡出姐姐入宫,极为得宠。她在越家便不得宠,入了宫,虽说封了夫人,却未好到哪里,生下祁天弈后更是大病一场。璋华膝下本是有一皇子,奈何三岁时得了重病,早早便夭折了。先皇见扶汝重病无法养子,又怜惜璋华丧子,便将祁天弈交由璋华抚养,如此,十五年来扶汝与祁天弈只有生育之恩,却没有养育之情。
“母后,这是”祁天弈蹙着眉头看垂手而立的楚月。
“皇上,昨日绍风郡主出宫,这丫头是侍奉了她近十年的贴身丫鬟。绍风心善,不忍心她一人在外孤苦,便带进宫来,这不,正给哀家请罪,想在宫中求份差事呢。”扶汝的语气里,还是隐隐透着因为祁天弈过来而腾起的欣喜。
祁天弈颔首,面上仍然是一副未曾散去的无邪表情,水色的大眼好奇地看着楚月,吟吟笑道“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楚月紧绷着身子,极为羞涩地瞥了一眼晏倾君,慢慢抬头。
晏倾君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似不在意,实则极为仔细地观察着各人的神情。扶汝之前便见过楚月,自是一副端庄模样。令她惊奇的,是祁天弈的反应。
本来挂在脸上的无邪笑容,在见到楚月时突然僵住,眼里孩子般的稚气烟消云散,浓黑的瞳仁泛出深邃的光泽,面上的表情也瞬间坚毅起来。只看表情便只他在极力克制情绪,可是,那克制显然未起到多大作用,他猛然站起身,长袖推落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鉴于很多人觉得我的“作者有话说”是在讲冷笑话,好吧,我还是做点实在事,呼唤霸王
第十章
“皇上恕罪”楚月惊得面色发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祁天弈的反应显然也出乎扶汝的意料,她眯起眼,开始细细地打量楚月。不过片刻,她面上浮起了然的笑,却迅速拿手上的锦帕掩去。
可那笑容里的一丝幸灾乐祸,还是落在了晏倾君的眼里。这祁国皇宫里的,一个个都是演戏高手啊。她也不甘落后,忙起身自责道“皇上,是阮疏教导无方,楚月刚刚进宫,不懂宫里的规矩,又千里迢迢徒步而来,身体虚弱,若她有冒犯皇上的地方,阮疏愿代她受罚。”
祁天弈的惊诧、犹疑、欣喜、阴鸷,各色的表情只是在面上一闪而过。晏倾君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因为不过眨眼间,祁天弈已经一脸无辜的愕然,略有歉意道“快快起来,是朕一时失礼。”
说着抬步,慢慢到了楚月身边,面上挂起温和的笑,伸手勾起楚月的下巴,揶揄道“都怪美人太美,让朕一时忘形了。”
楚月的脸刷红一片,垂着眼不敢看祁天弈,只喏喏道“奴婢奴婢谢皇上盛赞。”
祁天弈仍是笑着,干净得像个孩子,转首对晏倾君好奇道“绍风郡主可是要去兴华宫朕随你们一块儿去。”
晏倾君一听,心知璋华太后那儿,恐怕还有一出好戏。
璋华太后所在的兴华宫比扶汝的丞千宫华丽许多,占地也显然比丞千宫广。两位太后的强弱,晏倾君在见她们第一次争锋时便窥见一二。再加上套着思甜的话知道前朝的情况,便更加明白了。
璋华出自祁国邱氏,大家嫡出长女,入宫便是皇后。而扶汝所出的越氏,在祁国的地位本是与邱氏不分上下,可扶汝那位受宠的姐姐,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先皇赐死,随之越氏的势力也一落千丈。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越氏还是凭着牢固的根基给扶汝争了个太后的封号,只是比起璋华太后,终究是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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